此時是在北京,若說句源於北京,後來通用於天津、河北、山東的方言,這就叫“哩哏楞”。哩哏楞本是京劇伴奏擬聲詞,因為這類伴奏常常用於陰謀詭計、胡言亂語的劇情,後被方言轉用。
陸雨馳最善於此,想來剛才會能流露於表情,大概是因為正在下樓,覺得沒有人會注意到,當他認為會被人注意的時候就不一樣了。果然此時坐上副駕的他,又恢複了一副滿臉笑意、渾身不著調的狀態,把副駕靠背放倒至近乎平躺,抄起手機看著什麼。
“你倒是自在。”龍仲遊無奈地說。
“這就是苦中作樂呀,你未來的老婆和你未來老婆的表姐非讓咱倆來北京接她們。”
“摘得真幹淨,全是我的?那不是你妹妹和你表姐?”
“甭管是誰吧。反正我想既然到了北京,就好好吃頓水爆肚兒唄,結果女朋友突然給我來了個嘣噔倉、要跟我分手,我那叫一個猝不及防的難過啊!”
“虧不虧心啊?她倒確實是想給你來個嘣噔倉,沒成想你一直跟她耍著哩哏楞呢。你早想甩了她,故意不見她,就等著她說氣話呢。真說嘣噔倉,那個大師從和尚搖身一變成了道士,那才真鎮住你了。”
嘣噔倉是京劇一種鑼鼓點,通常用在角色亮相時,也用在角色遇到某些情況後的狀態。甭管哪種,表演上都是先前一個活蹦亂跳的大活人就定住不動了。這若不是在台上,是在現實生活中,得是什麼情況?必然是突然遭受了驚嚇、刺激、傷心、苦難。
“還真是,當時我都愣了。”陸雨馳點著頭說。
然而龍仲遊卻說:“可你是誰啊?誰給你嘣噔倉了,不久之後你也能接著跟他哩哏楞。你今兒不止對你女朋友,跟我也耍哩哏楞呢。
放著自己那麼多輛豪車不開,非開我這輛,你那些車最便宜的一輛也能買我這五輛。你倒把我的車開來了,可你剛才肯定是故意拉著那個大師喝酒,剩下就得我開。”
“不是,哈,我本來真想開的。我表姐和我妹妹是自己開著車從北京飛的香港,回來時能沒車?我表姐那人多陰險,肯定是想著跟我飆車。
她買車太低調,這次開的應該是那輛標致308CC,我開我的車跟她飆那是欺負她,所以特意開你這輛標致408來。比她便宜,還般配。你先開會兒,我醒醒酒,等上了高速就沒有查酒的了,到時我開。”
“你酒駕在高速上飆車,你倒是敢開,我也得敢坐啊……”
離陸雨馳的表姐梁依欣、妹妹陸晴霜到北京時間還早,陸雨馳剛才吃午飯時就提議下午去潘家園逛逛。如今的潘家園還能有多少真東西?可喜歡古董的人就追求在滿眼假貨之中淘換的樂趣。
當然這次陸雨馳有了個掩蓋玩心的正當理由。飆車也好、接機也好,跟表姐和妹妹碰麵後他們會一起去天津薊縣,因為明天就是他爺爺陸耀庭的生日。一家人一起在薊縣老家過,他逛潘家園也就成了給爺爺買禮物。
從潘家園出來,這次龍仲遊有言在先:“你要再躺下,我直接把你踢下去。”
“行行。”陸雨馳坐得挺直,卻依然拿著手機看著、傻樂著。
龍仲遊開了會車,不禁問:“看什麼呢?”
“網絡。”
“你還看那玩意兒?”
“還挺有意思的。你不是說我沒動過真情嗎?我得趕緊在書裏找找顏如玉啊。我看書裏一般像我這種情況的,未來老婆通常都是在我公司裏最基層打工的某個女孩兒,要不就是我的仇家。挺可笑吧?我倒不想找個富家千金,可我就不能找個別人公司裏的嗎?找仇家?自虐?”
“你知足吧,要是換個網站看看,說不定你都沒機會喜歡女人了。”此時開到一個十字路口,龍仲遊趁停車等紅燈點了支煙,對陸雨馳說,“你甭聽我的,感情的事兒是說找就能找的嗎?你還是多想想那個大師跟你說的劫數吧。”
“呦!這不是陸家大少爺嘛?陸家這是怎麼了?開著這麼一輛破車就上街了,破產啦?”車外突然傳來一個聲音,不但語氣盡顯傲慢、言辭極盡挑釁,還不忘按了兩下喇叭充當他亮相的伴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