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邂山是一座彙集天地靈氣的靈山,因靈氣充裕,所以山上萬物常年青翠,氣象平穩,四季如春。
山中有一處占地極大的舊宅,綿延彎折的漫漫回廊上掛滿了青燈,燈下掛著風鈴,微風一吹,風鈴就叮叮當當地響了起來,聲音空靈清脆,襯得此處一派安寧。
空蕩蕩的舊宅之中,一位渾身染血的公子靜靜地躺在鋪滿青石磚的內堂地上,他雙目緊閉,麵色痛苦,似是在做一個極其的噩夢。
公子雖神色憔悴,身形狼狽,嘴角臉頰和脖子上還帶著幹涸的血跡,但仍能一瞥他白淨俊朗的五官。
他確是做了個夢,卻不是噩夢,而是比那可怕千百萬倍的夢。
夢裏有位女子,他所見到的所有關乎她的記憶都彙聚成一片影像,讓他走馬觀花似地看完。
但與此同時,種種情緒也瞬間轉注入他的身體中,隻是短短幾十瞬,他便感受到了淩遲般的撕心裂肺的痛苦,如骨附蛆,不可擺脫。
夢境的最後,一幅幅畫麵都瞬間消失不見了,隨之而來的是不斷湧來的漫天迷霧,同時,鈴鐺聲從四麵八方響起,讓他頭痛欲裂。
他仿佛感覺腦袋要炸開了,在夢境結束之時猛然睜眼醒來,淋漓的汗水從他的額頭流淌而下,血跡之下本就顯蒼白的麵色因此而更加虛弱。
“阿婧!”
他迷迷糊糊摸著自己的腦袋,口中自然地道出這個名字,待他反應過來,這才發現這裏是一片陌生的空堂。
堂內日光微弱,他便費力地扶著牆起身,迷茫地望著四周。
“你莫不是忘了?”
屋內還有一個人,他躺在陳舊的漆紅房梁上,一片黑色衣襟垂了下來,帶著與之相連的墨色玉佩。
少年看上去才十五六歲,可眼底一片沉沉的死氣,仿若失了魂。
司淵受驚似地抬頭一瞥,這才看見房梁上躺著的黑衣少年,當他看見從少年身上垂下來的墨色玉佩時,瞬間放鬆了,語氣便硬氣了幾分道:
“你是樓輕涯!你姐姐在哪兒?”
“我阿姐,早死了。”
淡然的語氣,略微嘶啞的聲音,少年的這句話既利落又幹淨。
“你……說什麼?”
司淵皺著眉頭望著他,隨後,他的腦中閃現出一些零碎的記憶,隻是那記憶太過混亂,又染上了一層朦朧的血色,讓人分不清真實與虛妄。
司淵忍不住跪在地上,吐出一口豔紅的鮮血。
少年才不管這些,他的目光直直地望著房梁,自顧自的說:
“南雀國太子司淵,為了國脈一事,打開鎮魂鼎,吸取了北秦的國運,讓北秦臨淮數十萬百姓流離失所。”
“可惜了我那苦命的阿姐……”
少年立起上身靠在房梁上,言語帶著深深的惋惜與痛意。
他用那雙漂亮的鳳眼睥睨著身下狼狽吐血的司淵,深深的恨意在那裏麵湧動,冷冷道:
“南雀國這把火燒到了自己,北秦得知此事,派兵屠了南雀國王城,單單是南雀國最聞名的靈雀宮就被大火生生燒了三日。”
“就連那千片琉璃瓦都被砸的稀巴爛,真的是大快人心!”
說完,少年嘴角咧開了一個微笑,鳳眸裏卻不帶一絲笑意,他繼續道:
“昔日,你與阿姐在這雲邂山相識,你一個凡人,為何能自由進出這靈山我倒是不知道,但阿姐等的那個人,從始至終都不是你。”
“樓輕涯,別以為你是樓婧的弟弟,就可以對我出言不遜,我可是南雀國的太子!”
司淵突然站起來,魔怔地對著少年喃喃道,似乎是要把所有的不安都一並說出口。
“太子殿下?哈哈哈哈哈哈,真的是笑死我了,太子殿下,哈哈哈哈哈哈!”
少年蹲在房梁上,眼神絲毫不避諱地上下打量著他,隨後接著嗤笑道:“你看看你如今的這副樣子。”
“人不人鬼不鬼的,你可是被滅國了啊,竟然妄談太子殿下,你如今什麼都沒有了,還想著讓人對你俯首稱臣,做夢呢?”
少年隨後瞬間收回了臉上的笑容,用那雙鳳眼直直地盯著他,似乎要在他臉上盯出一個窟窿來。
“司淵,你若是一個好君主,如今有底氣無可厚非。可是功名與德行,你都不占。”
“南雀國因你而覆滅,你的父皇母後全都死於宮中。”
“你如今還端著太子的架子在這裏惺惺作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