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開市
何記飯館開在長安的安仁坊裏。
飯館位置不大,正好能擺五六張桌椅。
掌櫃何寶進帶著一家老住在店後頭的兩間平房裏。
何寶進剛進京的時候,起先在城裏支了個攤子,因為手藝好腦子靈活,不過兩三年已攢了筆銀子,足夠叫他在城裏租個店麵開家鋪子。
可他一連跑了幾,都沒找到合適的。
地段好的租金高,租金便宜的位置又實在太過偏僻,愁得他幾日沒睡好覺。
正巧這時候聽人城東有家鋪子招租,他過去一打聽,發現這地方不但周圍熱鬧而且價錢開得也不高,這倒叫他心裏打起了鼓:底下還有這種好事?
替他搭線的中間人一見他這模樣,就知道他心裏想的什麼,伸手捋了捋胡子,高深莫測道:“不急,這價錢開得低,自然有他的道理。”
原來這店主人開了兩個條件:其一,這鋪子上下兩樓帶著後頭的院加兩間平房,整層都可租出去,但二樓主人家要留著自用;其二,聽這店租出去是打算開個飯館子,若能每日替他也簡單準備三頓飯食,可抵部分租金。
何寶進聽了有些犯難,這第二條倒是容易,他們開店做生意的,每日做飯順便多做一份不是什麼難事,主要是這第一條……叫個外人住在店裏,不方不方便,就怕日後出些糾葛弄得兩不愉快,到時候可不是簡簡單單再搬個店的事情。
那中間人聽了點一點頭:“你有這顧慮也是人之常情,不過這家主人並不在京久居,城中也有其他的落腳處,隻是為了方便偶爾住在這裏,否則這地段也不會隻租這個價錢。
你不妨回去再考慮考慮。”
何寶進回家考慮了兩,又去別處看了看,到底沒有比城東那處更合心意的。
過了兩日,到底下定決心付了定金將那鋪子租了下來。
不過即便是簽字定契那日他也沒見著這家鋪子的主人。
飯館開張半年,二樓始終空著,就在他以為店主人已將這處忘了,再不會有人搬進來的時候,一日早上,店外停了輛馬車,上頭下來個女冠。
是女冠,也不過是因為對方穿著一身青蓮色的道服,自稱出家人,若要何寶進來,這位道姑與他尋常見過的那些道長實在無一處相像。
道家多半身形清瘦,她卻身量高挑,身姿綽約;道家多半氣質出塵,端方肅穆,她卻生得眉眼靈動,未語先笑;道家多半穿道袍戴黃冠,她卻一身不知哪門哪派的道服,頭上束著一根銀簪……
女冠取出房契,何寶進一看確實不假,便幫著將她的行李搬上二樓。
等從樓上下來,就叫他媳婦陳氏偷偷拉去一旁打聽這道長的來曆。
那女冠自言姓秋,是靜虛山弟子。
這地方二人卻皆未聽過,陳氏期期艾艾地開口道:“我倒不是擔心旁的,但你看那道長的模樣,就怕她是頂著個道士的名頭,暗地裏做的其他生意……”
“別胡!”
何寶進聲嗬斥道,“她再怎麼也是這家的房主,每月收收租金就夠度日,幹什麼去做這種生意。
心這話叫她聽見了,反將我們趕出去!”
陳氏叫他訓斥的喏喏幾聲,到底不敢多言,隻心裏記掛著準備明日找人去打聽一下這個靜虛山是什麼來頭。
倒是何寶進訓完了媳婦,心中也有些犯嘀咕。
城中這樣的事情他也聽人過不少,年輕貌美的娘子住在道觀裏自言出家做了女冠,暗地裏與人勾結做些皮肉生意,或者有錢人家的大人養了外室,就將其安置在道觀裏掩人耳目。
又想起當初租鋪子時,中間人提起這二樓是主人家留給自己做生意用的,越發覺得心慌。
二樓這麼大點的地方她一個女冠能做什麼生意?
何寶進夜裏翻來覆去睡不好,暗暗下了決心,她若當真是頂著個出家人名頭的暗娼,這鋪子便是咬牙賠些銀子他也不能租了。
不過好在第二日,那陳氏從外頭買菜回來,歡歡喜喜地將他拉進後院:“我都找人打聽清楚啦,那靜虛山聽是個了不得的地方,皇帝都去過。
那秋道長要當真是從那裏來的,應當不是什麼不三不四的女人。”
何寶進聞言這才稍稍安心,後頭的日子又開始留意這位秋道長到底打算在樓上折騰些什麼。
這樣過了幾日,樓上終於有了動靜。
某一大早,二樓臨街的窗戶開著,掛了張黃布,上頭寫著“算卦、解簽、摸骨、測字;合八字、看手相、觀風水,測吉凶”。
窗邊立了一塊幡子,上頭白底黑字四個大字——“一卦不錯”。
這樣一來,別何寶進就是這臨近的百姓也全都爭相探頭看起熱鬧來。
畢竟這口氣,怕是全長安都找不出第二個算命先生敢自己一卦不錯的。
她這招牌一打,不乏有些好事的上門求簽算卦,想要一證真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