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還有,你知道婉心什麼時候出來嗎?”
“快了吧,上個月去看她的時候,聽她說大概11月就能出獄了。我都快激動死了。”
“五年多了……”水手哥歎氣,“小桔,有件事兒,我本來想給你打個電話的,今天那麼巧看到你,就和你說了吧。”
“什麼事兒呀?”我不解地問。
“Olive……馬上要停業了。”水手哥的語氣悶悶的。
“啊?”
“開了8年,生意越來越淡,現在的小年輕能玩的東西多,又都喜新厭舊,Olive裝修過幾回,也換過,但總是……怎麼說呢,我現在也是拖家帶口的人了,實在是有點兒力不從心。”
我的手緊緊地握著啤酒瓶,沒接腔。
“開到12月底吧,到時候婉心也回來了,我把豹子和一些老主顧都叫來,最後搞個狂歡,你一定要來。”
“……”
“小桔?”
我抬頭看他,忍著眼眶裏的淚,點點頭:“恩,我一定會來的。”
真的,什麼都變了,我們身邊的每一個人,都變了。
我坐在Olive女廁隔間的馬桶蓋上,哭到渾身脫力。
舞廳裏的音樂震翻了天,連廁所也被波及,沒人能聽到我哭得聲嘶力竭幾乎喘不上氣,沒人能看到我用光了一整卷廁紙,沒人知道我現在是什麼樣的心情。
什麼都變了。
每個人都變了。
還有不變的東西嗎?有嗎?
從Olive出來時已近淩晨,我一個人在街上慢慢地走。9月底,晝夜溫差很大,我裸/露在外的手臂凍得起了雞皮疙瘩,卻不肯打車回家。
我抱著手臂漫無目的地走著,心裏不由地想起那個人來。
我經常會莫名其妙地想到他,想他現在在哪裏,在做什麼,有沒有遇到有趣的事兒有趣的人,有沒有——想起我。
可是今天,我清楚地知道,他和我在同一個城市,我們呼吸著同一片空氣。
這是一件多麼不可思議的事,是我這些年來一直幻想著的情景,幻想著他走到我麵前,對我說出當年他要分手的真實理由。我曾經那麼那麼地想要知道這究竟是為什麼。
可現在,我卻一丁點兒都不想知道了。
路過一個小廣場時,廣場上的LED屏幕突然亮了起來,我嚇了一跳,才發現原來是12點到了。
10月1日國慶節,屏幕上打出了國旗和祝賀語:祝全市市民國慶快樂。
我一個激靈,才想起天亮了我還有工作要做,那個服裝品牌10月2日開業,現在已經是倒計時階段了。
之後的兩個晚上,我幾乎沒有睡。
白天和同事們忙得腳不沾地,坐在車裏時不用半分鍾就能睡過去,半夜裏回到家卻像打了雞血一樣亢奮,睜著眼睛怎麼也睡不著。
開業活動結束後,我有5天的假期,本來我是想好好休息一下的,可現在,我卻亟不可待地想要逃跑。
暫時地離開這個城市,離開沒有他的地方,好好地梳理下思緒,想想未來究竟該怎麼辦。
就這樣,準備了一個月的開業活動終於到來。
很倒黴,這天下雨。
活動進行得很一般,但顧客卻不少,聽關小姐說,意大利總公司的高層也來了,因為天氣的原因沒有參加白天的開業剪彩,但是會參加晚宴。
這種在店門口進行的開業剪彩本來也不是很高端,老外不來可以理解。
但令我怎麼也沒想到的是,參加剪彩的除了H市AR公司的高層和幾個小明星外,還有一個我認識的人——劉一峰。
當西裝革履,別著胸花的劉一峰走到我麵前時,我完全傻了。
“陳桔,不認識我了?”他朝我微笑,關小姐驚訝地看著我們,問:“劉經理,你們認識?”
“大學學妹。”劉一峰看著呆若木雞的我,“好久不見了,你好嗎?”
“你是AR的人?”我問他,心裏浮起了一個念頭。
“是,意大利總部的。沒想到這次開業是找你們公司做的,真巧。”
巧個屁!
我不是白癡。
腦子早已快速地運轉起來。
意大利。
服裝品牌。
成立兩年。
橙色的主色調。
老板兼首席設計師是中國人。
消失三年據說是回老家發展的劉一峰。
兩天前出現在我麵前的他。
我死死地盯著劉一峰,聽到自己一字一句地問:“AR是葉思遠的是不是?”
劉一峰看著我,他扶了扶眼鏡,麵色有些尷尬,突然說:“剪彩快開始了,我先走了,一會兒聊。”
他急急地走開,關小姐奇怪地看了我一眼,就追了上去。
我木然地站在那裏,看著他們的背影,覺得自己已經被掏空了。
在和關小姐接洽時我就知道,AR在國內的旗艦店開業計劃比較突然,是三月時才提出的,半年時間就完成了市場調研、店址選擇、公司注冊、裝修招聘,有很多東西都沒準備妥帖就開業了。
當時我就覺得有些奇怪,現在想來,這是多麼狗血的一件事啊!
葉思遠,你究竟想要幹什麼?!
晚上,我和幾個同事去了晚宴場所,我們是工作人員,統一穿著黑色的西服套裙,在酒店和AR工作人員之間周旋。
我一直提不起精神,劉一峰看到我也沒有再說什麼,但我們都知道,事實就是如我所想。
我不知自己心裏是什麼感覺,外麵的雨下了一整天,我的身體也不舒服了一整天。趁著沒什麼事,我走出了酒店,站在旋轉門外的屋簷下發著呆。外麵有略微新鮮的空氣,可以令我更好地呼吸。
大強度地工作了幾周,這幾天又沒有休息好,外加下雨,令我疲憊不堪。
我隻想宴會快些結束,能讓我回家洗個熱水澡好好地睡一覺。
天亮後,我就背起包,隨便買一張去哪兒的機票或是火車票,離開。
不遠處開來了一輛車。車頭的光晃了下我的眼睛。
國慶假期,酒店的每個大廳都席滿,門口也停滿了車,那輛車無法開近,就停在了二十米外的一個空泊位上。
一個穿著西裝的男人下了車,撐起傘開了後車門,我隨意地看了一眼,心一下子就拎了起來。
後座的男人下了車,之前的男人為他撐著傘,兩個人並肩往酒店門口走來。
我麻木地站在那裏,看著他們越走越近,心中釋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