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說什麼呢,我又不是為你,我是為我自己。”婉心捏了捏我的手,“傻妹妹,不要哭了,你都敢跳樓呢,我這算啥呀。”
“你怎麼能這麼說啊!為了他,為了我!不值得啊!”我哭得很厲害,“婉心,你有沒有事,有沒有人欺負你啊?”
“沒有。哎呦你別哭了,真的沒有。”婉心指指自己的臉,“我還胖了不是?在這裏,她們對我都特別客氣,真挺奇怪的,豹子哥和水手哥都來看過我,豹子哥說他都安排了,我不會有事的。”
“秦理也說過的,哦,就是葉思遠的表哥。”
“其實……我知道,還有一個人幫我打點了。你一定猜不到。”
“誰?”
“他女朋友。”
“啊?夏書意?”我驚了。
“她來看過我。”婉心眨眨眼睛,“沒想到吧?她真是一個挺好的女孩,那個人卻不珍惜她,他們倆在一起都7年了,大學裏就開始交往的。”
婉心歎了口氣,又說,“她來看我的時候,我真的覺得很愧疚,不是為我做的這件事,而是因為之前的那些。小桔,我沒有早聽你的話,我真是昏了頭了。”
“葉思禾……”我第一次提到他的名字,還是遲疑了一下,“他現在情況怎樣?你知道嗎?秦理和王佳芬他們都不告訴我。”
“應該沒事了吧,我也不知道。小桔,我捅了他四刀。”婉心有些得意地衝我豎起四個指頭,“但是我沒想讓他死,所以我又報警了。”
“你……”我覺得毛骨悚然,婉心居然這麼狠。
“有一刀,捅破了他的腎,好像被摘掉了右側腎髒,還被摘掉了脾,我就隻知道這些。”她聳聳肩,眉目間雲淡風輕的。
“婉心,你……”我真是說不下去。
婉心看著我,說:“小桔,你放心,我不會再惦記他了,我蘇婉心不是這麼沒種的人,我敢做就敢當,當時在醫院,警察在給葉思遠做筆錄,我知道事情經過後,就明白,我忍不下去的。法律不能懲罰他,那就由我來,由我替你,替葉思遠,替夏書意,去了結這一切。”
“你付出的代價太大了!蘇婉心!”
“我沒後悔過。”婉心笑,“每天都睡得好好的,倒是他,該要夜夜噩夢吧。”
一直到離開監獄,我也沒有和婉心說,我和葉思遠分手了。
我拜托了水手哥、豹子哥、劉一峰和馮嘯海,誰都不準告訴她。
秦理的司機在監獄門口等我,他帶著我回到布拉格小鎮,慢慢地走上樓,我覺得這個地方既熟悉又陌生,我曾經在這裏住過一年,又離開了將近一年。
看到房門口那個固定在牆上的翻拉式椅子,我突然抬起腳將椅麵踩了下來,然後坐了上去。
葉思遠無數次坐在這裏,用腳將包拽到地上,靈活的腳趾從包裏夾出鑰匙,開門進屋。
記得第一次被他帶著來這兒時,他笑得很開心,低著頭蹭著我的腦袋小聲說:“如果你喜歡,也可以加上你的名字。”
恍如隔世。
我坐了一會兒,就站起來打開了門。
房子裏還是事發當天的樣子,隻是客廳牆角的大行李箱,已經不見了蹤影。
隻剩下那堆拚圖碎塊還散亂地攤在盒子裏,早已蒙上了厚厚的灰。
似乎沒有人來過這裏。
哦,不對,警察來過,他們來取過證,我能察覺到那些蛛絲馬跡。
我在房子裏走了一圈,臥室裏,葉思遠的衣服並沒有全部拿走,衣櫃裏還剩著許多。床上用品還是去年9月時的那套,手摸上去,都是灰塵。
書房裏,我看著兩張一高一低麵對麵的寫字台,我的筆記本電腦還在,葉思遠這邊,卻是空蕩蕩的了。
畫室裏還攤著他的畫具,顏料早已幹枯。
他的服裝工作間依舊淩亂,事實上,去年新學期開始後,他就沒怎麼進過這裏了。
廚房裏是我的天下,看不出什麼變化。
衛生間裏,還掛著我們的毛巾、浴巾,全都幹透了,硬邦邦地掛在牆上。
還有主衛裏葉思遠的輔助工具,他並沒有拿走它們,仍然整整齊齊地掛在抽水馬桶邊的牆上。
我看著淋浴房裏的兩雙塑料拖鞋發著呆。
一雙深藍色的男式拖鞋,是他的,大大的腳,卻永遠幹幹淨淨。
小小的粉紅色女式拖鞋是我的,有一隻還搭在他的拖鞋上,好像我踩著他的腳。
我笑了一下,轉身又走到客廳。
徑直走到露台上,我移開玻璃窗往樓下看。
六樓,原來是這麼高的。
二樓的那兩根異常凸出的晾衣杆依舊在那裏,應該已經換過了吧,據說當時,我都把它們壓折了。
我感謝它們,它們掛住了我的腿,雖然令我的兩條腿骨都斷了,可是卻救了我的命。
再往下看,是一片草坪。
我就是掉在那裏的,需要多久?一秒,還是兩秒?
我愣愣地看著窗外的一切,心髒突然抽了一下。
猛然回頭,我環視著這間房子,終於清楚地了解到,他,已經不在了。
我獨自在房子裏住了兩晚,並收拾了一些東西,準備回老家。
臨行前一晚,我和王佳芬一起去了江邊。
夏天的晚上,江風徐徐吹過,我和王佳芬一起扒著欄杆看江的夜景。
江對麵是各種形狀的高樓大廈,都亮著光,透出了這大都市的繁華。
江中是悠悠而過的遊輪,遠遠望去,有許多遊客正倚在船的欄杆上吹著風看風景。
我們在看他們,他們也在看我們。
這喧囂的城市就是這麼光怪陸離,每個人都有故事,每個人都是別人眼中的戲子。
我的這出戲,演得很苦澀,但是足夠高/潮迭起,我的青春年華,已經變成了我這輩子最最深刻的烙印。
王佳芬一直鬱鬱寡歡,我不明白是為什麼,也沒力氣說話。
突然之間,她大聲地哭了起來,整個人趴在欄杆上,對著暗湧的大江瘋狂地呼喊:“啊啊啊啊啊————————————”
我嚇了一跳,趕緊問她:“佳芬!你怎麼了?”
王佳芬扭頭看我,她的長發被風吹得有些亂,臉上還掛著眼淚,卻笑起來:“我和李維分手了。”
“為什麼?”李維最終決定去澳大利亞,之前幾個月,他們兩個人一直都很別扭。
“我沒你那麼勇敢,小桔,他要去好久,我覺得,我等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