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我不敢去D市,因為那些照片的事,我不敢和他的父母見麵。
但是我們必須要在一起,最後的一個月,我們必須要在一起!
我們沒有打出租車去省會機場,而是坐了大巴,到了那邊再打車去轉機場大巴,期間要經曆數次買票、上車、下車、付錢。可想而知,對葉思遠來說,這些都是很難獨自完成的。隻是有我在他身邊,他顯得安心了許多,一路上喝水、檢票,係安全帶、脫卸背包都由我來幫他做。
他總是安靜地低著頭看我做事,隻是去公共洗手間上廁所,他還是堅持自己來,雖然時間會比較久,可我知道,這一趟出行他已經受了足夠多的挫折,能自己完成的事,他一定想自己做。
一直到下午,我們才到達機場。
我是第一次坐飛機,對於換登機牌、過安檢、登機等事項完全不懂,都是在葉思遠的指導下完成。經曆了一遍登機流程,我才明白他一個人來P市需要經過多少難關。
他是怎麼換的登機牌?是曹叔叔幫忙的吧。
過安檢時,他是怎麼做的呢?放下包、背上包,有人幫他嗎?遞還身份證和登機牌,他是用嘴咬?還是用腳拿?
登機時,他是不是要用嘴咬著登機牌上機?
坐在飛機上,那麼狹窄的座位,誰幫他係的安全帶?誰幫他放行李?他能自己吃東西、喝水嗎?要上洗手間怎麼辦?他一定是憋著的。
坐擺渡車時,他有座位嗎?他沒有辦法扶住扶手,如何在晃動的車廂裏站穩?
下機後,誰幫他背包?走出機場,他打出粗車會不會不方便?有沒有出租車司機看到他的身體後,拒載?
一路上,有沒有人在背後對他指指點點,竊竊私語?
他是怎麼在這些目光中,一個人,背著包,來到我身邊的?
我不能想,一點兒也不能想。我真的好慶幸自己在他身邊啊!葉思遠看起來坦然了許多,情緒已經和平時一樣了。在賓館自助餐廳用早餐時,他還能和我說笑,說我給他拿的東西不好吃,說我的吃相就像餓死鬼一樣。
看著桌子對麵他笑吟吟的臉,他的右腳擱在桌麵上,腳趾夾著湯匙,一邊和我說話,一邊伏著身子喝粥,我終於也笑了起來,拿著紙巾越過餐桌擦了擦他的臉:“有麵包屑。”
他笑得更開了,臉頰邊的酒窩浮了出來,眼眸亮晶晶的。
我有些放心了,我小看了葉思遠的自我調節能力,他經曆了那麼多的事,絕對比我想象的要更堅強。
而昨天,在我麵前,隻是他偶爾的情緒宣泄,隻是一次小小的放縱,我能理解。
將來的將來,他一個人在遙遠的意大利,要獨自麵對的事還有許多許多,我不能為了這些事替他擔心,他不需要我的擔心,他需要的,隻是我的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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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後的第二天,曹叔叔開車來接他回家,兩天後,他就帶著行李回到了我身邊。
這個8月好熱,台風遲遲不來,每天都是燥悶難耐,我和他窩在家裏,除了買菜、散步、逛超市,我們幾乎不出門。
我們在這間大房子裏共度最後的時光,用我們炙熱的情緒,年輕的身體,分享著每分每秒的幸福。
我真希望這個夏天永遠都不要結束,每當日曆翻過一天,我的心就往下沉一點,我會躲著他偷偷地哭,或者看著他的背影發呆,我會在晚上睡覺時,在夜色中悄悄看他沉靜的睡臉。
我想把他的臉刻進腦子裏,連同他的聲音,他的體溫,他的吻,他一切的一切……
我沒有機器貓,不能讓時間靜止,在不知不覺中,暑假就結束了。
邁入九月,我知道,我們在一起的時間進入了倒計時。即使我不睡覺不上課,24小時地和他粘在一起,分別的那一天,還是在悄悄地逼近了。
交學費的前一天,我收到了爸爸的短信:學費和生活費已打到你卡裏。
那一刻,我淚流滿麵,一個人在洗手間裏哭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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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葉思遠開始變得古怪。
有一天,我回到家看到他,他的臉色很差很差,明顯心情不好,問他怎麼了,他也不說。
我以為是因為他即將出發,心情煩躁,卻不知道是因為另一件事。
如果當時我能知道,結局會不會變得不同?
9月上旬的一天,唐銳又出現在我麵前。
我疑惑地看著他,發現他比幾個月前更顯頹廢,人也瘦了一大圈。他纏著我,求我幫忙,讓他恢複學籍。
我煩不勝煩,告訴他我能做的已經做盡了,能幫忙的人我也為他找到了,至於葉思禾有沒有聯係他,這關我什麼事?
沒想到的是,唐銳在我麵前跪下了。
就在學校人來人往的大馬路上,我驚慌失措地看著他,他絕望得要命,就差要抱著我的腿了。
他哭了,一個大男人,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求著我,說他知道錯了,說他對不起我,可是如果恢複不了學籍,他的一輩子就完蛋了。
“我真的幫不了你!唐銳,你不要忘了,我才是受害者!當初要被開除的人是我啊!你現在來纏著我有什麼用呢?我也沒有辦法啊!幫我忙的人我又不認識!”
“你怎麼會不認識呢?陳桔!我……”他抹了一把臉,突然站了起來,壓低聲音說,“其實……我手裏還有其他一些照片,是你的!要比當初放上網去的尺度更大!如果你不想再一次成為網絡焦點,你就幫幫我,隻要你幫了我,我一定銷毀這些照片!我保證!我發誓!如果我騙了你,我就不得好死!”
我驚呆了,大聲地罵起來:“你還是不是人啊!我究竟哪兒得罪你了!你是在威脅我嗎?隨!便!你!有本事!你就放到網上去啊!我上次能過關,這次照樣能過關!我陳桔身正不怕影子歪!人家知道上次是你這王八蛋做的,這次一樣會這樣認為!隻是!唐銳,我警告你一句,隻要你不怕吃牢飯,你就按你說的去做吧!再見!”
我轉身就跑,不理會他在身後的呼喊,我的心通通直跳,原來他手裏還有鉗製我的砝碼!我到底是做了什麼荒唐事啊!一次失足,就把自己推進了萬劫不複中,其實我很害怕他說的是真的,很害怕他把那些“尺度更大”的照片再次發到網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