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著他,說不出話來,我能說什麼呢?爸爸已經知道這件事,他的反應比我想象的要緩和得多,我本來以為他會狠狠打我幾個耳光,然後再也不和我說話,現在他願意坐下來和我談,我已經很感激。
“爸爸,這次的事是我不對,我答應你,以後再也不去那些地方了,你別生氣了,好嗎?”
聽著我的話,爸爸的臉色好看了一些,他又說:“這件事我可以不和你計較,過去了就過去了,但是你和那個殘廢的事,我再和你說一次,我不會同意的!趁這兩個月你最好仔細地想一想,你的脾氣,和你媽真是一模一樣,倔得要死,明明就是一想就能明白的事,卻總是轉不過彎兒來。”
“我不會和他分手的。”我看著爸爸,“他除了沒有手,其他所有事都不比別人差,健全人能做的事他都能做,甚至做得更好。爸,我和他在一起已經一年半了,我非常非常地了解他,我絕對不是衝動,不是同情,不是意氣用事,我就是愛他……”
“你懂個屁!”爸爸站起來,惡狠狠地瞪著我,“你們這些小孩兒就是書讀多了腦子讀傻了!你愛他?你愛他什麼了?愛情是個什麼東西?愛情能當飯吃嗎?他連胳膊都沒有以後畢業了怎麼找工作?他拿什麼來養家?你和他在一塊兒走出去要招惹多少人看?你不覺得丟人我還覺得丟人呢!我陳元奇辛辛苦苦養大這麼一個女兒要送給一個殘廢?你去問問你地下的媽答不答應!”
“媽媽一定會理解的!她當初嫁給你時外公外婆不是也不答應嗎?媽媽還不是一定要嫁!你都忘了?”在爸爸劈裏啪啦的話語裏,我早已淚如雨下,媽媽當年嫁給一貧如洗的爸爸時,外公家全體反對,認為爸爸除了相貌好一點,其他就是一無是處,這些事,一直到我長大了,才聽小姨和外婆說起。{shuKeju Com}看小說就去……書%客)居*
“他能和我比?”爸爸瞪大眼,指著自己,“我是沒本事!我是沒文化!但好歹老子有手有腳四肢健全,和你媽一塊兒走出去不會讓她丟臉!你那個殘廢呢?難道要老子給街坊鄰居介紹女婿時,說:‘這個沒胳膊的就是我們家陳桔的男朋友!’,啊?陳桔啊陳桔!你真是入了魔窟啦!你真是要氣死我啊!!你是不是要把我氣死你才甘心啊?”
“爸爸!他不是殘廢!他真的不是殘廢!”我哭得聲嘶力竭,“你不能說他是殘廢!這不公平!我和他在一塊兒從沒覺得丟臉過!他真是一個很好很好的人啊!”
爸爸氣壞了,他一把把我拉起來,捉著我的肩膀說:“殘廢,就是殘廢,我不管他是個怎麼樣的人,總之他沒有胳膊,你就別想和他在一起。除非哪天他長出胳膊來了,你再帶他來見我!”
說完了,他使勁兒一推,我又跌坐回床上,我淚眼模糊地看著他摔門而去,在房間裏大聲地喊:“爸爸!這不公平——————”
這天晚上,我又一次失眠,迷迷糊糊地連續被噩夢驚醒,我趴在床上,流著眼淚給葉思遠發短信:葉思遠,我好想你。
隻是一會兒,他就回我了:小桔,又做噩夢了?
看著手機屏幕上小小的幾個字,我破涕為笑:你怎麼知道,你好像什麼都知道。
他回我:你呀,坐了一天火車了,應該好好睡一覺,別再胡思亂想了。如果實在睡不著,就給我打電話,發短信。
我回:葉思遠,我又想聽你唱歌了。
他很快就把電話撥了過來,安靜的空間裏,我聽到他熟悉又低沉的聲音:“寶貝,想聽什麼?”
我笑了,眼角還掛著淚:“《講你知》。”
“你不是聽不懂麼?”
“現在聽得懂了。”
“好,聽完乖乖睡覺。”
“恩。”
他開始清唱,也許是因為耳機話筒的位置不是很好,他的聲音忽遠忽近,音量忽高忽低,可我卻覺得他唱得比張學友還要好聽:
“看你背麵我身體欠自然
看你正麵兩手失控再顫
看你笑麵我開心數夜數天
與你說話我啞口會無言
與你碰麵我體溫會亂變
與你貼麵一世的經典
若你肯,再擁抱緊一點
我願意用我十年
去換我共你十天
要講你知,你的意義
每當我的心肝跳一次
沒法知,難製止
你是血液深於我每一處
要講你知,我的故事
這一秒即使心再不跳
在記憶,潛意識
愛是已在心中永世不變
光陰可以瞬間轉數十年
生死起跌也知不會幸免
當中隻有愛的感覺未曾變……”
整一個晚上,我腦袋裏回響著的,隻是葉思遠溫柔的歌聲。我依舊沒有睡意,想著這兩個月,我要和他分隔兩地,心裏就覺得難受,又想到之後的9月,我和他相聚沒多久,我們就要麵臨兩年時間的分離,我想到葉思遠說過的話:“沒有人能敵得過時間和距離的考驗。”心髒就緊縮起來。
陳桔,我問自己,你信得過葉思遠嗎?——我信。
那你信得過你自己嗎?——當然,我信。
那你在擔心什麼呢?——我在擔心,爸爸不同意我們的事。
如果他一直不同意,你會怎麼辦?——我會努力讓他同意,一直努力,一直努力。
很好,陳桔,堅強一些吧!沒有什麼坎是過不去的。
恩!沒錯。我在黑暗中笑起來,望著窗外漸漸泛起的魚肚白,我知道,我和葉思遠,還有很長很長的路要走。
我和爸爸又開始冷戰,兩個人在小房子裏互不開口,爸爸要和我說什麼都找陳諾傳達,好幾次,我想對他說些話,看著他怒氣沉沉的表情,就再也開不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