泄欲一
從酒吧出來,閃動的霓虹燈將他們映照得無比豔麗。周輝洋擁著一位穿戴極其簡單的女人――簡單得隻夠遮醜,大部分白皙的皮肉展示於眾,二人跌跌撞撞走向自己的轎車。每逢寂寞的周末,周輝洋總要到這條聞名於市的吧街來尋刺激,唱一些肉麻的小調,大聲說一些叫三陪小姐尖叫的粗話。玩夠了,便點名叫一位小姐陪伴他回家過夜。
已近午夜,街市上行人稀少。二人東搖西擺,盡管道路很寬,他們還是同一位捂臉哭泣的女人撞了個滿懷。兩個人摟抱在一起凝聚力大,而那位女人則被反彈出去,倒退幾步,撲通坐到地上。周輝洋懷裏的小姐馬上出言不遜:“瞎了眼睛,怎麼亂撞人!”周輝洋醉眼惺鬆也隨口怒斥:“就是,你瞎呀……”隻說了半句戛然止住。他看清倒地的女人直驚得目瞪口呆,醉意頓消。待那小姐再次惡聲惡氣地訓斥人,他厲聲喝道:“你給我閉嘴!”說著急弓身去拉女人。
“輝洋?!”女人蒼白的臉上一片迷茫。小姐驚異發覺,在這個女人麵前,一向飛揚跋扈的周輝洋突然變得靦腆懦弱低聲下氣。“李敏,這個時候,你還在外邊……怎麼你在哭嗎?”李敏俊俏的臉布滿憔悴,她的一雙大眼直勾勾盯著小姐,聽到問話,扭轉頭擦擦淚痕。周輝洋為身邊的小姐感到渾身難受,十分的尷尬。他想解釋點什麼,吞吞吐吐說:“她……隻是一位普通的朋友。”李敏撣撣衣袖的灰塵,抬起紅腫的眼睛,不無氣恨地說:“張厚平和你一樣,也在這條街上有他的女朋友,他們現在還粘在一起呢,我倒成了多餘的人……”她的聲音又有些哽咽。周輝洋愣住。張厚平是李敏的丈夫,二人關係一直淡漠,但也未曾出現大的裂痕,這種局麵常常令周輝洋不舒服。張厚平同周輝洋一直是商場上的敵手,盡管張厚平是以玩世不恭聞名業界,可並沒有發生過一件緋聞。現在聽到李敏說出張厚平也到這條街上來沾花惹草,先是感到意外,隨後一絲愜意劃過周輝洋的心區。張厚平是個道貌岸然的人物,發生如此大的變化,隻能證明周輝洋對太平公司的進攻有了效果,開始使其走向衰敗。衰敗最明顯的標誌就是張厚平的頹廢。
周輝洋的心裏有了初春的溫暖,口氣柔和說:“我們應該好好談談了。”李敏迅速掃了對方一眼,以一種不可申辯的神態回答:“不,不行。”周輝洋一下矮了半截,略帶哀求說:“那就讓我用車送送你吧。”
李敏急擺手,繞過他們,疾步朝街市的深處走去。周輝洋愣怔怔望著李敏的背影,痛苦再一次撕割他的心。他一動不動佇立許久,直至小姐搖他,他才默默摟住小姐細軟的腰肢,疲憊地上了車。一路驅車,周輝洋一言不發。進到家裏,小姐立時撲到床上,一邊脫衣,一邊撒嬌地喚他。周輝洋懶洋洋倒在床上,任憑小姐撕扯著他的衣裳。小姐興致極高地擺布他的身子,他卻心不在焉若有所思。看到自己白白浪費激情,小姐有些傷尊。她氣怒地坐起身,伸出拳頭胡亂捶打周輝洋赤裸的胸膛。周輝洋起先不動聲色,很快便暴躁地推開女人,一躍由床上彈起,快速穿衣,並從衣兜掏出皮夾,抽出一迭紙幣摔給小姐,然後惡聲命令:“穿好衣服,趕快離開這裏。”小姐瞪大雙眼:“怎麼,現在就讓我走?”“對,越快越好,我沒有情緒。”小姐氣恨恨收起錢,豐滿的乳房顫抖了幾下,不無譏諷地說:“我看你的魂兒都讓那個女人勾走,就象貓聞到了腥味。你們的關係不尋常啊,但是那個女的好象並不買你的賬。”周輝洋的雄性被她激怒,他攥緊拳頭,衝動著想狠狠揍這個小女人。他吼叫道:“快走,小心皮肉受苦!”
一聲重重的摔門,將周輝洋扔進空曠寂寞的大房間裏。他懊惱地依靠床頭,點燃香煙。
大學畢業,周輝洋與戀人李敏一同走進一家電子研究所。周輝洋為李敏高雅氣質、賢惠性情、聰明才智所癡情,愛她如自己的生命。李敏也在事業的奮鬥中,和周輝洋建立了深厚的感情。二人相約而出,卿卿我我,如膠似漆。那一段激情歲月,讓周輝洋一生一世永誌不忘。當時身任開發部主任的張厚平也迷戀著李敏,他經常利用出差的機會,千方百計粘著李敏。一次,在一家被李敏稱之為“黑店”的旅館,張厚平買通了店主,深夜鑽入李敏的房間,曆經搏鬥,強行zhan有了她。李敏出身書香門第,發生這種事情羞於張揚,看到周輝洋對他依然情意纏mian,心如刀割,為了斷絕情意,也是對婚姻萬念皆灰,便急急地草草地嫁給了張厚平。以後,李敏處處躲避著周輝洋,對他極盡冷漠無情。衷情男子,矢誌不渝,當聽到李敏同張厚平突然宣布結婚的消息,周輝洋的精神一下被摧垮了。他感覺前程無望,事業空渺。瘋狂砸碎宿舍裏的所有東西,絕望地用頭撞擊牆壁,他漠然看著滾燙的鮮血從額頭流下。
幾天幾夜的痛苦折磨終於讓他冷靜了,他對夜空作了最後的哭泣,並從破碎的鏡框裏拾起心愛女人的照片。很想將它撕得粉碎揚上空中,但是照片上那雙清純的眼睛,那張美麗動人的麵容叫他停住手,默默揣起。整理出極簡單的行李,沒有對任何人留下隻言片語,孑然而去。
在一座海濱城市,周輝洋曆經幾番生死搏鬥、幾度風雨洗禮,完成了他的原始積累。他重回故裏,帶著闖蕩江湖的成熟和堅韌,決心在這座城市打下自己的一片天地。公司在幾次大收購並進之後,他的大洋電子公司一躍業界前列,成了媒體追逐的對象,他也成了眾星捧月的名人。現在什麼都有了,想要什麼也唾手可得,唯一難以了卻的是他的愛情。愛情之門被他的癡情死死封住,他拒絕一切女人走進心靈深處。因為他依然愛著李敏。
往事如煙。周輝洋拉開抽屜,從一本精美的日記裏取出那張玉照。他看了許久,心又在淌淚。內心深處有個聲音在呼喚:“李敏,我要你!”
二
一走進公司的大廳,人事部總監嶽成便奔過來。他向周輝洋寒暄了兩句,湊近身子,壓低聲音說:“周總,大平軟件公司技術部經理向我們提出合作意向,他的資料已經傳了過來。”周輝洋表情肅穆,內心欣喜。“事情要辦得滴水不漏,不能讓人家指責咱們在挖人家牆角。”嶽成滿有把握說:“招聘書已寫明,乙方進駐甲方公司之前的一切行為要自己負責,由此引起的法律糾紛本公司概不負責。”周輝洋問:“他接受了?”嶽成詭譎一笑:“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周輝洋嘴角輕蔑一動:“好,你全權辦理吧。總的精神:來自太平公司的人才,一律歡迎。”嶽成心領神會,鞠躬走了。
總經理辦公室寬大舒適,空調低微的噝噝聲響反襯室內的靜謐。周輝洋打了幾個電話,為部下簽署了一些文件,正要按鈴叫秘書進來,想詢問下午的日程安排,這時門外滾來一陣嘈雜。周輝洋惱火,誰這麼膽大妄為竟敢在辦公區喧嘩,僅僅是瞬間他就得到了答案。房門怦然撞開。一個衣裝皺巴,頭發散亂的人與兩位保安相互糾纏著闖進。周輝洋心頭一緊,來人正是那位不共戴天的情敵――張厚平!
盡管周輝洋知道這一幕情景遲早要出現,因為他擊中了對方的軟肋,但是,麵對突如其來的事實還是讓他愕然。
一見到周輝洋,如同仇人狹路相逢,張厚平掙脫左右拽拉,一步竄到周輝洋的麵前。鐵青臉色,極度憤怒,指向周輝洋的手指都在顫抖。“周輝洋,你這個混蛋!你一步一步地逼我,我的人都被你給挖空了,你這是釜底抽薪置我死地。你要是有種,別用這軟刀子,直接殺了我,這樣能更快地了卻你心頭之恨!”周輝洋雙手盤在一起,穩穩坐在沙發之中,口氣卻低沉有力:“張厚平先生,有理不在聲高。別忘記你的身份,你也是著名公司的老總,有話好說嘛。”說完朝兩位保安揮揮手,讓他們出去。保安沒動。周輝洋嚴厲道:“我的話不管用嗎?”保安互相對視一臉無奈,隻好悻悻退去。張厚平整理領帶,按住辦公桌同周輝洋對峙。“今天我來是要告訴你,把我惹急了,也沒有你好看的。”周輝洋哼了一聲,笑笑:“好啊,我就希望對手強大一些,一拳打在棉花上,那才叫窩囊。奉告你,最好看清你目前的狀況,小心成了光杆司令。”“你……,我以前怎麼也沒看出你比我狠毒一萬倍。”說至此,不知怎的,他的口吻驟然軟了。“周輝洋,我知道,我搶走了李敏,你一直耿耿於懷。你是個聰明人,男子漢何必為了一個女人去幹傻事,這樣不值得。”周輝洋臉色一沉,冷言:“你用了最卑鄙的手段奪人所愛,我覺得,生活怎樣懲罰你都不為過。對你,我根本不在乎什麼狠毒不狠毒。”張厚平慘然一笑:“冤冤相報何時了。你已經害得我失去了大部分市場、公司的管理工作也陷於癱瘓。你也要考慮考慮自己的行為後果,繼續下去,我就到法院告你個‘不正當競爭’。”“去告吧,我準備好了。”周輝洋拿起一支筆,那筆旋即在他的指尖上轉了兩圈。張厚平羞怒地捶擊桌麵。“難道你真要趕盡殺絕嗎?!”周輝洋玩著手裏的筆,慢悠悠說:“當然,我必須看到你失去一切,看到你悲痛欲絕的樣子,等你跪到我的麵前哀求我放你一條生路,那時我才會罷休,也許還會發發慈悲心給你一口飯吃。”“你簡直就是一匹狼!”張厚平氣急敗壞,恨恨地抄起電話機,高舉頭頂,“我跟你拚啦!”周輝洋豁然起身,投向對方的那道無比仇恨和哀怨的目光射出寒光,這寒光一下震懾住了張厚平。張厚平渾身一軟,電話機摔到桌上,他突然又換上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雙手高舉:“你要我怎樣,你才可以放掉我,我向你投降,成了吧?”周輝洋毫不猶豫,斬釘截鐵回答:“不!對你,我絕不會心慈手軟!”張厚平聽了踉蹌了一下,險些跌倒,他不再說了,神情沮喪,腳步沉重地走出房間,那神態似乎比剛才蒼老了許多。走出門來,他聽到屋內一聲巨響,像一隻玻璃杯被人用力拋向牆壁。伴隨巨響,他又聽到那個人的吼叫:“我要讓你還回我的李敏!”
三
大洋公司狀告太平軟件公司有關侵犯知識產權一案,曆經兩次開庭審理,終於有了最後的結果。――判決太平軟件公司敗訴,賠償大洋公司二百萬經濟損失,並承擔此次公案的全部費用。判決後張厚平當庭痛哭流淚,瘋了似的又跳又罵:“周輝洋,你這個混蛋!我不服,我要到高級法院上訴,你等著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