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秉臣對卷入遮莫星係的戰爭沒有任何興趣,不管表態幫助哪一方,他最終都逃不脫被利用和被裹挾的下場。因為這根本不是他的戰鬥,而是辛克人和弗萊岡人的種族利益之爭。隻要看清了這一點,他就不會陷入任何陰謀和圈套。
“作為一位來自異鄉的過客,我對遮莫星係目前的局勢無權做出評論。不過我個人私下認為,即便是造物主親自降臨,恐怕也無法阻止你們與弗萊岡人之間的仇怨。如果我的艦隊能有幸經過大都會,我將在拜訪聯盟委員會期間向他們轉達辛克人期盼和平的願望。”
安秉臣委婉而熟練地表達了你們繼續打,打到死為止,不關老子半毛錢屁事的姿態。
很多戰爭,不打出個清楚明朗的結果來不會輕易善罷甘休,即便中途被外來強大勢力勸停休戰,對於未來卻是禍非福。一句話,想打仗的人都死了,戰爭自然就結束了。
“大都會?那裏現在也處於戰爭狀態,對大都會的包圍雖然結束,但多哥人的殘餘部隊也失去了正麵對抗弗萊岡艦隊的實力。我最後聽到的消息是多哥大血盟打算傳詔書征召本族夏爾庫提供助力,希望以此瓦解弗萊岡人的威脅。但是,弗萊岡人隨時可能攻陷大都會,抓走甚至處決那些屍位素餐的聯盟委員們。這些野蠻狂徒的邪惡臭氣已經滲透到整個聯盟的每一處角落,如果再沒有人出來阻止他們,整個陶圖格聯盟將變成弗萊岡人肆意妄為的私人浴池!”
“請不要衝著我大叫大嚷,二級役從閣下。弗萊岡人才是你們的敵人,我可不是!就在剛才,我已經清楚表明了自己無異於介入戰爭的態度。那麼,為什麼我們不能停止軍事話題的爭論,繼續談一談辛克人的社會結構呢?”
安秉臣努力把這位二級役從從情緒失控的邊緣拉了回來,也許唯有身死族滅的巨大恐懼,才能讓一貫注重理性的辛克人暫時失去心態平衡。
拜丁那克白費一番唇舌卻沒能說動安秉臣,紫色眼眸中一陣紅潮翻湧,鼻息也變得粗重起來,這時候原本優雅的辛克人看起來更像一頭讓人望而生畏的發情公鹿。
好在拜丁那克終究還是冷靜了下來,恢複理智的他也知道勸盟這種事情欲速則不達,有時催得急了甚至會產生反效果。因此,他開始耐心向安秉臣講述辛克人的文明體係。
辛克人的社會基石是藝。鹿角人馬們崇尚的藝並不專指藝術,而是各種五花八門學術技藝的統稱,其中既包括人文藝術,也包括哲學、軍事、科技、體育等不同範疇。學習和研究各種技藝是所有辛克人終生的事業,他們的社會階層也完全按照個體技藝水準的高低排列,最底層的芸芸眾生被稱為白腳,向上從低到高依次為藝師、導師、上師、大師和天師五個階層。
最低的藝師算是引領眾生踏入技藝之門的啟蒙者,而天師基本上是兩萬億辛克人中最為頂尖的佼佼者。不同檔次的老青中學霸們主持的各種流派學院構成了辛克社會的絕對主體,八千多個大型學院每隔一萬年共同推選的星君,勉強可以算是名義上的最高統治者。但這位所謂最高統治者的真正存在意義,卻是為所有學院提供組織和協調服務。
設立在辛克母星吉罕拉的星君府的各種費用支出,由八千多個辛克大型學院合力籌資買單。星君府以下數以千萬的行政官吏、軍隊官兵、物流倉儲管理員名義上是政府雇員,但他們卻又分別隸屬於不同的技藝學院。
這種極度鬆散的社會形態本該是一場災難。但在辛克人慢條斯理的性格,以及平均二點五萬年的壽命支撐下,吉罕拉的星君府先後迎送了六千多位執政星君,至今仍在原有的軌跡上保持著良好運作。
一位成年辛克人可以毫不費力地背出八千多個大型學院的主管者姓名,但他卻有可能根本記不起現任星君叫什麼。
“星君永遠不是最重要的,大師甚至天師們同樣也不是,最重要的是我們共同的藝,我們對宇宙之道的探索……”
拜丁那克伸出左臂翻出了掛在自家頸上的一塊橢圓形銀色金屬牌,那是他作為軍隊成員的身份標識。
銀牌的正麵銘刻著一個枝杈鹿角狀的徽標,在安秉臣看來,那大概是辛克人頭頂上的犄角。銀牌的背麵,是一串長長的辛克語數字,或許是拜丁那克的個人辨識編號。
“很多人認為,這個徽標是代表我們辛克人頭上的角,對嗎?”拜丁那克的眼中閃爍著少見的頑皮光芒。當然,他說話的語速依然慢得討人嫌。
安秉臣點點頭:“難道不是嗎?”
“不,這個徽標象征著每一種技藝的發展和演化樹圖,這才是辛克文明獨有的最大特色。”拜丁那克洋洋得意地揭曉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