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看到姬少飛前胸那個足有大拇指粗的彈洞,以及渾身上下的黃色循環液汙漬,李展鵬臉上的笑容驟然消失。
他皺起眉頭,一直走到姬少飛跟前,伸出根手指沾了點循環液放到鼻子邊嗅嗅。
“我靠……你這家夥,到底是人還是鬼?”李展鵬說這話的時候,無論是表情還是語氣都沒有任何調侃開玩笑的意思。
“我是信息部的姬少飛,你之前核對過我的身份。我現在需要盡快回到十裏鋪基地。”
姬少飛感覺到有點眩暈,合成軀體內大量核心部件的損壞,以及電力供應接近枯竭的信號不斷反饋到中樞神經係統,已經開始威脅到整個機體的正常運作。
“他們為什麼要追你?”李展鵬說著話,扭頭望了一眼樹林那邊。
那裏的槍聲密集如雨,追趕姬少飛的四名國防軍老兵猝不及防陷入重圍,想要再脫身已經是絕不可能了。
姬少飛扶著一個樹樁坐了下來:“新三軍今天不會向西站貨場發動進攻了。”
“這不可能,他們的部隊昨天下午就全都壓上來了——”李展鵬突然停住,用他慣常的凶狠目光瞪著這個“渾身流膿”的老熟人:“你到底去幹了什麼?”
在十裏鋪外圍地區稍作休整後,他接到樞密院參謀部的指示,要求他帶領剩下人馬火速趕往西站貨場,協助那裏的友軍死守鐵路到南山山腳一線,無論何種情況都不得退後或撤退。
即使把他第七仟第九佰剩下的這點人全死光,也不能退後一步。
這基本上就是最後的死戰命令了。
他李展鵬除了服從,別無選擇。在貨場那邊還有第八仟的兩個佰,以及上千名墾荒區的武裝民兵。這些人構成了十裏鋪西麵的最後一道防線,一旦西站貨場失守,國防軍隻要半天工夫就能踏入十裏鋪,或是沿著廢棄公路進入Q市。
昨天整整一天貨場那邊都在激戰,來自天空的月球火力勉強擊潰了率先衝鋒的玄武戰鬥群,步兵與國防軍的纏鬥也是兩敗俱傷的結果。
但是,這個半道上認識的信息部特工,卻帶來了一個讓他意想不到的消息。
“我完成了自己的任務。”姬少飛不能透露更多,他隻能用興奮的語氣暗示自己的勝利。
李展鵬回頭看了看身後的手下,這些人都聽到了姬少飛的話,他們的臉上布滿了半信半疑的神情,一個個扭頭轉背竊竊私語。
“你……你這副樣子,會死嗎?”他問。
姬少飛搖了搖頭。
“要不,你就跟著我們,一同去貨場吧。”李佰長拍了拍這個怪人的肩膀,卻發現對方肩頭的衣服被子彈灼得一片焦糊。“從海邊回十裏鋪的路上也很危險,國防軍的特種兵從海上坐橡皮艇繞到我們後麵,今天早上七姑洞那邊的第八仟友軍和他們交火了三次。”
他不敢毫無保留地相信姬少飛的話,但對方的信息部特工身份卻是無法質疑的。
如果這個特工真的很重要,李展鵬就更不能把他單獨拋下了,萬一對方孤身回十裏鋪路上遭遇了什麼不測,李展鵬必定會受到牽連處罰。權衡利弊下來,他隻能帶著姬少飛走,既可以說是保護,也可以說是監控,而且還能給隊伍裏添個有效戰鬥人員,何樂而不為?
姬少飛點了點頭,搖搖晃晃站起來,跟在了李展鵬的身後。經過已被打死的四名國防軍偵察兵屍體旁時,他順手拾起了其中一人的自動步槍和備用彈匣。
他大體上也聽懂了這位李佰長的意思,兵荒馬亂的戰場上,獨自一人穿過火線去十裏鋪,確實是太危險了。如果他的軀體還是原先毫發無損的完好狀態,那或許不是問題,但現在他就像個半死不活的重傷員,勉強支撐著能走幾步,這種狀態下要再陷入敵圍那肯定是凶多吉少的下場。
一道銀色光芒從西北方天空中倏地拔地而起,不知又是哪一方投射的相位脈衝炸彈。
姬少飛將自己的任務簡報壓縮成一個數百字節的數據包,趁著銀光閃過之後的暫時寂靜迅速上傳到智庫。
很快,信息部那邊就有了回音。
指揮中心的值班軍官同意他轉道西站貨場,然後再通過安全路徑返回十裏鋪地下基地。基地中的玄鳥模塊維護站馬上進入激活狀態,做好迎接他回歸的準備,無人值守的維護站能在他抵達後一分鍾內即開始執行合成軀體修複補損作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