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撤?水陸空全部封鎖,我們已經無路可撤了。”洪秀琳麵沉如水,用細不可聞的聲音低聲答道。
周星尺第一次從自家嬸娘臉上看到絕望,心中也不由得慌了:“那……那我們……?”
“你害怕了?怕大伯和嬸娘不管你了?”洪秀琳用一種難以捉摸的詭異眼神盯著周星尺。
她和周行遠沒有孩子,這個侄兒模樣俊秀不說,更難得的是膽識才學也都一流水準,因此從小就被他們夫妻倆當成親生兒子看待。周行遠以大量資金苦心打造的魔都快速反應師,也毫不猶豫地交到周星尺的手裏,對他的信任程度簡直是無以複加。
可現在,大難臨頭,人心還靠得住嗎?
周星尺的喉頭跳動了一下,尷尬笑著道:“嬸娘這說的是哪裏話,我手上還有三千多人,再不濟也能護住大伯和嬸娘,向西殺開一條血路突出去!”
他早已看出來,國防軍的合圍攻勢雖然淩厲,但並非無懈可擊。對方那種巨型戰車最高時速不過三四十公裏,攻堅突防作戰中銳不可當,但用來野戰追擊顯然力有不逮。隻要能想辦法在國防軍合圍之前脫離戰團,雇一輛互助會的足肢載具撒丫子狂奔,他就不信對方上千台重戰車外加十多萬人還能緊追不放?
隻是,離開了家族賴以為生的魔都,他,嬸娘,還有曾經不可一世的大伯,就算活下來也都會成為無依無靠的喪家之犬。
所以,突圍的話,也就是說說而已。
洪秀琳當然知道這個道理,不過,見到侄兒當場表了態,她的臉上也終於浮起了一絲溫暖笑意:“星仔啊,算你還有點孝心,還記得我和你大伯,也不枉我們這些年來疼你。”
“那是當然,大伯和嬸娘待我有如親子,我就算舍了這條性命也要保住你們安全……”周星尺信誓旦旦的話語被急促的機槍掃射聲打斷,那應該是伴隨玄武戰車逼近的國防軍步兵火力。
片刻過後,一陣有如鬼嚎的淒慘叫聲劃破了昆山防線的夜空,那聲音似哭似笑,夾雜著零碎滬語的嚎罵,半夜裏聽起來讓人全身直起雞皮疙瘩。聽這口音,大概是衝出去的八名死士之一被國防軍機槍擊中,受了重傷,癱倒在水田裏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沒有人敢爬出去救這個倒黴的家夥,無論是對麵的國防軍,還是這邊的人民糾察隊,全都在一線部署了大量裝備紅外夜視器材的狙擊手。別看是伸手不見五指的深夜,隻要敢在開闊地界上露頭的,就要有迎接暴斃下場的自我覺悟。但有時候,一槍斃命已經算祖上有德的結果,不走運的,就像這受傷哀嚎的苦主。
那鬼哭狼嚎的淒厲喊聲讓周星尺哆嗦了一下。他是個聰明人,知道少說多做的道理,更知道言多必失的道理,所以不打算在表忠心上再囉嗦,當即換了個話題:“互助會那幫混蛋怎麼還不動?他們不管我們了?《魔都防禦條約》,難道就是一張廢紙嗎?”
周行遠之所以能在長江入海口盤踞魔都屹立多年不倒,互助會駐守城外的雇傭防禦部隊功不可沒。
嘉興一戰中,楊道明投入了魔都外圍的全部影武士部隊,甚至還以指揮使名義臨時征調了兩支機動騎兵戰術小隊。國防軍的玄武戰車給他們帶來了意想不到的巨大傷亡,僅僅開戰三十六小時內,影武士就損失了八百多台無人機,零號偵察機體兩百四十五台,配合足肢戰車協同作戰的電磁步兵第七仟傷亡過半,蘇滬杭墾荒區民兵部隊陣亡上千,甚至兩支外圍配合行動的機動騎兵戰術小隊也全軍覆滅。
戰爭永遠是殘酷的,從來不以人的意誌為轉移。
嘉興受挫之後,互助會餘部全收縮到魔都北麵崇明島至江口碼頭一線,貌似打算轉入被動防禦的模樣。但凡稍懂兵法的人都知道,這平坦富饒的江南水鄉,哪有什麼可供據守依托的天險?就算是鋼筋混凝土修建的大型戰備防禦工事,能擋住那種數百噸重的鋼鐵怪獸嗎?
如果魔都落入國防軍手中,互助會設在崇明島的遠程雷達站、墾荒區、江口碼頭、大通公司的特種物流貨場等設施全都麵臨著傾巢之下豈有完卵的危險。可是,如果擋不住國防軍,他們退到江口碼頭去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