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4章 出發
第644章 出發
臨時拚湊的作戰部隊,很難和經過嚴格訓練的正規軍相提並論。
這是此刻安秉臣最深的體會。
到天黑之前,他手下已經聚集了五百多名義軍。這些人中絕大多數是角鬥奴,個人戰鬥能力強悍,但要讓他們拿好武器規規矩矩站好隊列,按照指令向敵陣開火射擊,這幾乎就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很多人在遭遇戰中自行離開隊列,向沿途見到的敵人發起聲勢浩大的衝鋒。至於他們還會不會回來歸隊,那真是一個永遠測不準的隨機常數。
這樣的隊伍,隻能打順風仗,稍有挫折就會產生雪崩效應。認識到這點的安秉臣不得不努力收攏沿途見到的所有角鬥奴,讓自己的隊伍變得越來越龐大,至少能以超然的兵力數量優勢碾壓沿途遭遇的守軍。
當他指揮的主力部隊和敵人對抗之際,李克遜帶領的一支精壯角鬥奴隊伍則從側翼發起突擊,那位大宋侍衛步軍將虞侯總會以最快的速度幹掉對方指揮官,讓敵軍陷入恐慌和崩潰,接下來大隊人馬再一衝,對方就徹底散了。滿懷血勇之氣的角鬥奴們對李克遜佩服得五體投地,他們自發地跟隨在他身後,跟著這位將虞侯一同衝鋒陷陣。
利用這種簡單的戰術,安秉臣擊潰了一股又一股敵軍,隊伍中的義軍們士氣愈發高亢,他的命令被越來越多的人不假思索地執行。但安秉臣自己知道,現在維係這支部隊的僅僅是一路順風的士氣。他能做的也就是這麼多了,搶在城中守軍完成集結之前將他們分頭擊潰,否則的話,最後必然是一場輸贏很難預料的大賭局。
他原本並不想直接卷入這場暴動,但在找到錫蘭城義軍首領庇盧之前,他需要保證自己、李克遜以及阿昆的安全。兵荒馬亂中,再沒有比待在一支軍隊裏更安全的了。
可是,作為這支臨時部隊的指揮官,安秉臣也承擔著巨大的責任。
他不能犯錯。哪怕是最微小的錯誤,都可能導致這支小型角鬥奴軍團的崩潰。
好在這時候的他,早已不是十裏鋪初出茅廬時期的愣頭青。
一位真正高明的戰術指揮官,必須對敵人,對自己,對戰場,對雙方的武器特點和作戰模式有清晰準確的把握。至於兵力和武器上的先天差距,都可以想辦法通過其它方式予以彌補。
遺憾的是,他現在手裏這支雜牌軍並不是自己一手打造。他就像操縱著一隻巨型泥偶的皮影戲演員,竭力讓那泥偶做出各種複雜動作的同時,還要盡可能避免這支隊伍的土崩瓦解。
安秉臣的對手主要是高加利人指揮的小股部隊,規模約在百人到兩百人之間,士氣不高,戰術水平也相當低劣,通常隻會正麵迎擊,最多也就是躲在街邊障礙物後與己方糾纏對射。他指揮的義軍接連擊潰了五股敵軍,其中最有戰鬥力的竟然還是最初那位弗萊岡軍官指揮的三列陣形黑衣守軍,其它四股全都是中看不中用的樣子貨,一觸即潰。
阿昆從收攏的零星義軍口中得知,庇盧的隊伍似乎在城北方向。
於是,安秉臣操縱著這支隊伍移向城北。經過幾場戰鬥後,他已經將手持遠程武器的士兵組成了六排隊列,並讓他們明白了齊射火力的重要性。那些拿近戰武器的義軍則被分流到李克遜的突擊隊中,或是作為十人一組的小隊,撒到主力部隊前方數百米外充當前鋒偵察組。
他費勁唇舌想讓那些茲克人明白自己的意思,前鋒偵察組遇敵後首要的任務是回撤和報告,但幾次遇敵都沒見到前鋒偵察組回來。事後他才從戰場殘留的屍堆中發現,擔任前鋒偵察的角鬥奴們一看到敵人就奮不顧身衝上去廝殺,徹底忘記了回撤和報告的使命。
這樣一來,戰鬥就變成了前鋒偵察組被群敵圍攻,然後義軍主力趕來又圍毆敵軍的混亂場麵。如果安秉臣帶領的大隊人馬及時趕到,被困的友軍還有活路,如果來得晚一點,那就隻能望著自己人的屍體哀歎。幾場混戰之後,義軍憑借著人數優勢成功碾壓了好幾股敵人,安秉臣在無奈之餘也隻得放棄了讓那些一心求戰的前鋒偵察組牢記回報敵情的使命。
除了繼續像滾雪球一樣擴大自己的部隊,保持兵力上的壓倒性優勢,他已經想不到別的更好的穩操勝券之法。但這種惡性循環最終隻會耗盡原本就已薄弱至極的指揮係統效率,將整支隊伍變成一頭無法預測的失控巨獸。
安秉臣望著街邊一座熊熊燃燒的豪宅,以及在院牆外橫七豎八的屍體,低頭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那根弗萊岡權杖。
這東西其實是金屬長矛的縮短變種武器,簡單來說就是可以發射黑色射線的短槍,弗萊岡人刻意把它做成權杖的造型,或許是出於美觀的考慮。
權杖尾部有一個紅色按鈕,稍稍用力壓下,就能從權杖頂部射出一束致命的黑暗射線,二十米內中者立死。
“我們抓住了一名弗萊岡人的奸細!”前麵傳來了吵鬧喧嘩聲,安秉臣的眼睛頓時一亮,這可是撒出去的前鋒偵察組第一次主動回來。
“我不是奸細!”一個熟悉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他抬起頭來,正好看到裹著罩頭袍子的尼澤蘭心語者亞伯,被兩名高大的茲克猿人左右拽著,幾乎是腳不沾地地給拖了過來。
亞伯的袍子上沾滿了血跡和塵土,左側肩膀那裏也有一條傷口,看上去頗為狼狽。
“亞伯,我的朋友,你來這裏做什麼?”安秉臣做了個手勢,示意那兩位角鬥奴放開這位尼澤蘭人。
“當然是來找你。”亞伯也看到了安秉臣,整個人頓時放鬆下來:“城裏現在亂成了一鍋粥,你逃跑了,烏姆肯定會勃然大怒,不光西諾要受嚴懲,連我也會被牽連。所以,我考慮了一下,決定也逃走算了。”
“那你的家人,怎麼辦?”安秉臣問道。
亞伯的父母,還有他的妹妹,都算是烏姆家族私養的奴仆,同時也是弗萊岡人用來鉗製心語者的人質手段。尼澤蘭人的母星卡蘭丹已毀,失去了家園,親人就是最後的心理寄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