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永全望著天邊那道迅速擴散並遍布整個蒼穹的銀色光芒,繼續在喃喃自語。
文宏達已經徹底沒有了傾聽的心情,他帶著兩名衛兵,匆匆走出了精嚴講寺,不料卻發現自己的越野車無論如何都無法打火啟動,最後國防軍陸軍上將隻能悻悻地步行而去。
出現在全球各地的銀色光浪繼續掃蕩著天空,所過之處,燈火輝煌之地瞬間化作一片漆黑,城際高速公路上的大小車輛統統熄火癱瘓,茫茫大洋上的萬噸巨輪立即變成鋼鐵舢板,更有上百架翱翔空中的軍用民用飛機也都直栽而下,機上人員全部化作無定河邊枯骨。
就在文宏達將軍怒氣衝衝步行在嘉興郊外的泥濘小道上時,一架塗有美國空軍徽標的四發噴氣運輸機墜毀於江浙沿海地帶的黑牛灣水域。
駐守溫州的國防軍第五十軍防空部隊已經在雷達上發現了這架飛機,從航向軌跡來判斷,這架飛機應該是從衝繩或日本方向過來的。防空部隊雷達操作員正打算呼叫聯係對方,不料卻陷入電磁設備全麵大癱瘓,那架擅自闖入的飛機也沒有逃脫厄運,徑直一個倒栽蔥掉進了近海海麵。
第五十軍海防支隊官兵立刻出動水麵小艇,趕赴墜機現場搜尋。
在漂浮著大量殘骸和碎片的水麵,他們找到了一位自稱美國國防部科研人員的年輕黑人。
名為吉姆的黑人小夥子裹著一件厚厚的兜頭衫,並拒絕更換被海水打濕的衣褲鞋襪,甚至連背上那個連著一根詭異軟管的帆布背包也從不離身。這位生還者堅持聲稱自己肩負著特殊外交使命,並一再要求麵見南方共和國政府最高領導人。但第五十軍的官兵們沒有客氣,直接給這廝上了腳鐐手銬,關在大牢裏嚴加看管。
全球相位脈衝帶來的巨大混亂迅速波及到部署在江南各地的國防軍,消息的傳遞現在隻能借助於人手馬匹。加上沿途各地的騷亂,溫州近海墜機的消息直到三天後才送抵華東戰區指揮部。
聽到這個黑人的名字之後,執掌華東戰區的總指揮,陸軍上將文宏達當即拍案而起,他急令戰區指揮部直屬偵察連夜將此人押解送往廣州,連同自己的一封親筆信,務必要偵察連連長曹剛親自呈遞給臨時過渡委員會主席薛世傑,路上若有任何差錯閃失,全連回來直接上軍事法庭。
廣州,五桂山國家戰略掩蔽所。
坐在蔥翠山頭一張野餐墊上的薛世傑輕輕合上了手中那本《羅馬帝國衰亡史》,他長長地呼出一口氣,低聲道:“帝國的崩潰,源於思想的分歧……”
“你呀……怎麼老看書,難道沒有聽我唱歌?”坐在野餐墊另一邊的唐婉珍嗔怪道。
唐婉珍穿著一件白底碎花的連衣裙,本來身材就玲瓏剔透,在春日的陽光下顯得更加嬌小俏麗。
薛世傑當然不能承認,美人在唱歌的時候,自己其實在認真看書。
“唔唔,怎麼可能,我一直在認真聽你唱歌。你先前唱了三首歌,我覺得,最後這首才是最好聽的。至於這書,我也就是隨手翻翻,解個悶而已。”
“什麼?解悶?我唱歌就那麼讓你感到煩悶嗎?”唐婉珍委屈地嘟起了嘴唇,眼角潤紅。
“唉,沒有的事,口誤,口誤而已。”薛世傑趕緊陪笑著,視線劃過唐婉珍白皙嬌嫩的麵容,突然停留在她故意扭朝另一邊的左頰上。
那裏有一串清晰的指印,在吹彈可破的美人肌膚上顯得格外煞風景。
看到薛世傑的目光,唐婉珍垂下了頭,兩滴眼淚落在紅色方格的野餐墊上。
薛世傑咬緊了嘴唇:“……金必勝打的?”
唐婉珍搖搖頭,把臉扭過去,用一方蜀繡絲帕擦去了臉上的淚水。
“他當了師長之後,成天在外麵花天酒地,經常幾個星期不回來……每次回來不是衝著我吼,就是摔東西,開口閉口就是要拿槍斃了我……”
“這小子,就是個蠻橫性子,要不要我去跟他好好說說……”薛世傑歎了口氣,整個人的心沉了下去。其實,他恐怕未必放得下臉來去嗬斥金必勝。如果沒有唐婉珍,他也許會毫不猶豫,但是,這世界上沒有那麼多如果。
把金必勝調離警衛團,升為新六軍主力師的師長,多多少少也是有這方麵的考慮。
唐婉珍猛地扭過頭來:“我又沒跟他結婚,既不是他老婆,更不是他的奴隸!我也有追求幸福的權力,我要和我愛的人在一起,永永遠遠在一起!”
她的手握住了薛世傑的手,薛世傑感覺到那隻柔軟的小手上傳來了異樣的溫暖感覺,那熱度似乎正在將自己一點一點融化。
唐婉珍深情注視著薛世傑,那眼中的神色足以讓莎士比亞也感到無從下筆,噙著淚水的雙眼一寸一寸靠近,兩個人的嘴唇眼看就要挨在一起。
“主席。”新任警衛團團長梁安國的聲音不合時宜地在背後響起。
薛世傑轉過頭去,看到梁安國舉目望天,雙手緊貼褲縫站在樹叢邊。
“華中戰區文將軍那邊送來了一個叫吉姆的美國人,押解他的警衛連長還有一封文將軍的親筆信,那連長堅持說要親自麵見呈遞給您。徐副主席,還有趙部長他們都在會議廳等著。”
薛世傑站了起來,走出幾步後又回頭依依不舍地看了一眼身後的唐婉珍。
“我有事必須先走,你收拾一下也趕緊回去吧。春寒料峭,野外山中不宜久待,小心著涼。”
唐婉珍點點頭,猶帶淚珠的臉上擠出一絲淒婉笑容,這幅表情永遠地留在了薛世傑的腦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