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需要的質量體來了!”安秉臣先是一驚,隨即哈哈大笑起來:“快,啟動最後一台引擎,全速向引力中心點靠近!讓我們以超過核心點臨界值的質量撞塌這個黑洞!”
速烈飛船的質量不算大,但加上後麵這隻堪比行星的宇宙巨怪,那肯定是綽綽有餘了。
“明白!”那位一直持合作態度的速烈船員顯然聽懂了安秉臣的解釋,它掙紮著爬到控製台邊上,用力將動力控製杆推到盡頭。
飛船輕微搖晃了一下,碩果僅存的那台引擎發出聲嘶力竭的吼叫,推動著這艘殘破的啞鈴型飛船紮進漆黑一片的虛空。
追趕飛船的暗影觸須怪也身不由己地掉進了引力漩渦,本來它是打算揮舞著觸須,再給這艘飛船來一記狠辣的右鉤拳。但在強大的引力作用下,它突然發現自己已經失去了對龐大身軀的控製,隻能在某種看不見的巨力拉扯下跟在飛船後麵翻滾。
“加速!”斷牙咬緊牙關,發出了低沉的怒吼。
以它那樣的敏捷身手,整個上半身此刻也重逾千鈞。它不得不躺下來,傾聽自己越來越劇烈的心跳。安秉臣直接是仰躺在地板上喘粗氣,他感覺每一根手指似乎有上百斤,根本連抬一下,挪動半分都做不到。
轟隆一聲巨響,整個船艙又發生了熟悉的劇烈震顫。
即使不用看,安秉臣也知道,這肯定是那暗影怪的某條觸須又擊中了飛船船體。
“斷牙,你究竟是……怎麼惹惱了……這東西?”安秉臣努力吸氣,讓肺部脹大,同時見縫插針問道。
撲通一聲,貓人也被無形巨力碾壓到四肢貼地,不過那顆長滿稀疏絨毛的腦袋居然還能勉強扭動,在狼狽不堪的眾生物中好歹算是個佼佼者。
斷牙好整以暇地伸出舌頭,舔了舔自己因為緊張而幹澀的鼻頭:“一點小事而已。我隻不過是殺了它的獨苗幼蟲,想做一柄骨劍罷了……”
安秉臣隻覺得眼前一黑:“呃……這都不算什麼大事?閣下的胸懷……果然寬廣到了極點……”
以他所見,這位貓人超級戰士行事肆無忌憚,神經卻又如此大條,如果不是因為擁有非同尋常的逆天神通,大概都不知道已經死過多少次了。
轟!劇震再臨!整個後舷窗被那團暗影完全占滿,觸須巨怪顯然已貼到了近得不能再近的距離上,雖有巨大危險當頭也顧不得了,怒火攻心的它看來打定了主意要和殺子仇人同歸於盡。
“這船……要毀了……”玄發出了最後的絕望尖叫,然後暈了過去。
觸須巨怪的敲擊突然停了下來。
安秉臣想看窗外,卻連抬起眼臉都做不到。仿佛有一隻看不見的巨足踩著他的臉,用力把他踏在艙板上,每一個毛孔,每一條肌腱,組成身體的每一個分子,都在抽搐著想要貼到地板上去。
他想大叫,卻失去了胸腔和聲帶肌肉的控製,隻能從喉管裏發出呼呼的出氣雜音。
在昏厥過去之前,他隱隱約約感覺到,整個駕駛艙似乎被一片白光所籠罩。
一陣像鞭炮一樣的爆炸聲把安秉臣從夢中驚醒,這好像是某個除夕之夜,年幼的他從破舊出租屋裏跑出去,守候在一樓樓口,等待著即將下班的父親給自己帶來美味的食物。
也許是一份打包外賣的餃子,也許是一盒已經冰涼的點心,那就是記憶中父親能帶給他的最好年夜飯。
父子兩人,就是這樣度過了一個又一個除夕之夜。
安秉臣睜開雙眼,搖搖晃晃站了起來。
窗外是一片翻滾湧動的灰色雲層,無邊無際,無窮無盡。
從更高處灑下的萬道金光將遙遠的天邊染成了金碧輝煌的顏色,一些漂浮在更高處的雲朵點綴著空無一物的蒼穹,為這個世界增添了幾分趣味盎然的生機。
雲層並不是靜態的,它們在緩緩蠕動著,像一片灰白色的海洋。
安秉臣看到了近處雲層映射出的閃爍紅光,這才轉過頭來,驚愕地望著正在起火燃燒的後半段船尾。
形如啞鈴的速烈人飛船正在向雲層下方斜掠墜落,構成這艘飛船的兩個球體船艙都還在,隻是後麵的球體船艙正在熊熊燃燒。
燃燒。
他們正在墜入一個未知的行星世界,這裏有和地球一樣的大氣層,空氣中顯然也包含有氧氣成份。
爆炸聲不斷傳來,他從側窗中看到,後船艙開始漸漸解體,先是艙壁裂開散落,然後是裏麵的艙板、貨物。
突然間,他看到了久違的深淵號。
達文巴人的生物體飛舟被無數根粗大的金屬鏈束縛在一根巨柱上,現在,它和那根斷裂的巨柱一同落出船外,翻滾著消失在灰白色的雲層中。
幾分鍾不到的功夫,整個後半截球形船體土崩瓦解,消弭於無形。但是,燃燒和爆炸仍在繼續,並且迅速蔓延到前部船體。
安秉臣的眼前猛然一亮,擋住舷窗的雲層突然消失不見。
緊接著,他看到了各種顏色混雜的陸地,看到了山川、河流和海洋。
這是一個全新的世界,那些蜿蜒崎嶇的海岸線是如此陌生,卻又如此動人。
“我們正在高速墜向地麵!”玄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這裏是哪裏?我們怎麼會到這裏來?”安秉臣問。
“沒有人可以回答這個問題,所有的導航、通訊、動力係統全完蛋了!”玄衝到主控台前,推開了仍舊昏迷不醒的操作員:“如果以這個速度砸到地麵,我們還是免不了一死!”
“如果無法減速,我們可以想辦法調整一下方向,落到水裏總比砸到地麵上要好!”貓人斷牙一個箭步躥到主控台上,用力轉動著方向舵輪。
一顆帶著濃煙和火焰的巨大流星,在天空中劃出一條歪斜的半圓弧線,最終轟然墜入一片蔚藍色的近海海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