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互助會會長的評價,餘坤瞪大眼睛,霍地一下站了起來。旁邊那位信息部的年輕人差不多立刻也跳了起來,手指頭搭在槍匣皮扣上,艙裏另外兩位老民兵也條件反射地握緊了手中的突擊步槍。
“我願意接受監督,或者考驗。”餘坤上校挺直了胸脯,堅定地大聲宣布。
安秉臣沒有說話,隻是看著對方。
一位叛逃的投誠者,揭發了一位原本屬於同一陣營的潛伏者。這算是表明心跡的投名狀,還是新的潛伏入場券?
王彥斌坐在一張躺椅上,冷眼看著謝長青帶人用鑲釘挨個狠揍跪在地上的五名鬼奴軍士卒。這五個人昨天晚上偷走了夥房裏準備用來做早飯的油脂,那一大臉盆油脂全進了他們的肚子。現在,是這些小偷付出代價的時候。
控製組的互助會步兵們站在遠處的山坡上,無動於衷地看著這邊。另一側的小丘頂上,有一隊機動騎兵正在懶洋洋地閑逛。
合源機場的戰鬥結束後,傷亡慘重的鬼奴軍隻剩下五百人多點,但才幾周時間,王彥斌又接收了差不多兩千人的“生肉”,其中大部分人是北方戰區各地押送來的土匪強盜,第92師的違紀軍人,甚至還有少許露西亞和蒙古共和國的軍人。對於這些“國際友人”,鬼奴軍完全一視同仁,充分展現了博愛平等的國際主義精神。
庫房裏現在還有一萬多具高強度合金的頸環,等待著它們冥冥之中的主人。
王彥斌終於明白,在這亂世中,鬼奴軍可能永遠不會缺少補充來源。
後麵的人群突然發出一陣喧嘩,王彥斌扭過頭,看到一架巨大的碟狀飛行器。這東西像隻水母一樣飄蕩著逐漸降低了高度,它的下方有八個大燈一樣的東西噴射出明亮無比的藍色光流,飛行器腹部正中的巨幅互助會徽標讓王彥斌縮回了去摸槍的右手。
“繼續。”他冷眼瞅著不知所措望向自己的謝長青,做了個手勢。
工程部的那幫技術人員一直在以驚人速度設計和製造各種匪夷所思的東西,對此王彥斌早已見怪不怪。他雖然還不是互助會的正式成員,但控製組的那位排長卻是。平時喝酒聊天時,兩個人幾乎已經到了無話不談的地步,排長多少帶有炫耀性質的吹噓讓王彥斌獲悉了不少十裏鋪和魔都那邊的近況。
他知道盧長安的步兵營已經擴充改編為國防軍第92師,也知道江口碼頭現在成了互助會的控製區域,他還知道露西亞秋明州遭受的地下核爆。但是,他已經漸漸放棄了把這些珍貴情報送出去的念頭。
執掌鬼奴軍以前的生活,像一個遙遠而模糊的夢,不那麼真切。
往昔的記憶正在以極快的速度變得淡漠,那些被稱為使命、責任和熱血的東西開始悄無聲息地褪出他的思維。這不僅是因為他與委派者的聯係變得越來越少,更重要的是,他明顯感覺到自己身上出現了一些變化,不光性格變得嗜血好殺,而且能一眼看出人際利害衝突中的關鍵點,並冷酷無情地為己所用。
在這種新思維模式的影響下,他看不出自己還有什麼必要為那些遙遠的人和遙遠的事操心。
他是鬼奴軍的總管,他是這群凶徒的神,他擁有這個世界。
但碟形飛行器的出現,宛如一道令人不快的晨間鬧鈴,提醒他另外一個更強大,更真切的神正在降臨。
王彥斌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努力擺脫昨夜酗酒之後的眩暈,向著那巨型飛行器降落的地點走去。
那飛行器腹部的互助會徽標像花瓣一樣裂開,露出一道艙門,幾位穿著戰術防護服的人走了出來,為首的人沒有戴頭盔,正是安秉臣。
“會長!”王彥斌打了一個酒嗝,勉強立正敬了個軍禮。
鬼奴軍總管身上的酒味順風飄了過來,通過頭盔內置分子嗅探器覺察到這濃鬱氣息的何昌發立刻皺起了眉頭。
安秉臣一絲不苟地回禮,然後靜靜地注視著這位酒氣熏天的總管。他不需要任何偵測設備也能知道對方喝了酒,而且還喝了不少。
王彥斌發現會長沒說話,隻是看著自己,心裏猜到自己的醉態引起了對方反感。這位年輕會長是個吹毛求疵的家夥,更要命的是,他還是個心狠手辣的人。
他習慣性地向安秉臣旁邊掃了一眼,突然瞳孔瞬間放大。
在那些穿著全套戰術防護服的近衛前麵,有一個穿標準藍色棉製服的中年人,也在注視著自己。
他認得這人!當初,在國防軍的野戰醫院裏,有兩個穿黑色軍官大衣的人把潛入互助會的任務交給了自己。這兩個人改變了他的生活,也改變了他的命運。
而現在,站在衛兵前麵的這個中年人,正是其中之一。
正是他,向自己語重心長地交待了潛伏互助會之後的各種注意事項。
王彥斌的心中突然翻起一陣海嘯般的浪潮,說不清楚是興奮,還是激動。
組織上終究沒有忘記自己,終於來聯係自己了!那位神通廣大的領導,居然混進了互助會內部。看他站在安秉臣身邊的距離,應該在互助會權力結構層中擁有不低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