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拔弩張的氣氛被哭聲衝淡了不少,場上陷入無聲的沉默。
姬少飛給民兵們打了個手勢,讓大家往足肢戰車後麵退,萬一真開火幹起來,有這些刀槍不入的鋼鐵疙瘩擋在前麵,肯定可以把傷亡降到最低。
“如果不想死的話,趕緊滾蛋!但是,那個女人,不許帶走!”沉寂片刻後,足肢戰車上再度傳來楊道明咬牙切齒的聲音。
包括彭希哲在內的糾察隊等人聽到這話無異於如蒙大赦,二話不說生拉硬拽拖起金必勝就走。
金必勝臉色鐵青,臨去前飽含歉意地看了一眼癱軟在地的唐婉珍,咬牙跺腳恨恨而去。
姬少飛給弄得莫名其妙,等對方走遠後,揉揉腦袋繞到一台最近的足肢戰車前大聲嚷起來:“我說老楊,你不會這麼心軟吧?老頭老太太一哭你就高抬貴手了?”他知道,身在指揮中心的楊道明一定能聽到並看到自己的一舉一動。
足肢戰車上發出楊道明的一聲歎息:“兄弟,不是我心軟,這是院長大人親自下的命令。”
“哦。”姬少飛一聽馬上沒了脾氣,他隸屬於信息部,同樣是樞密院轄下部門,對於身為樞密院院長的林子雲,當然必須得無條件服從。就算再有意見,也隻能拿到公議大會上去提,或是事後向執事團舉報,但在行動中如果沒有正當理由,無論如何不能因為質疑而抗命。
“那這女人怎麼辦?”姬少飛看了一眼地上那一家三口。
“繼續示眾,滿四十八小時後,把他們一家三口都趕出安置營,永不收留。”
“好,來人!”姬少飛揮手招來兩個民兵,架起唐婉珍又把她綁回原處。負責看守的,除了左天亮之外,又多了兩名武裝民兵。
“豈有此理!什麼玩意兒!老子早晚要收拾了這幫鐵烏龜!”回來路上金必勝一直在破口大罵,雖然保住了性命,但隨著離危險越來越遠,他胸中的怒火也逐漸越燒越旺。
彭希哲隻能反複用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的道理勸他寬心:“互助會多行不義必自斃,咱們今後有的是機會。”
“剛才那四眼仔,就是互助會會長嗎?”金必勝一臉凶相問道,大有此仇不報誓不為人的架勢
彭希哲連連搖頭:“不是,那人隻是個民兵頭。互助會的會長叫安秉臣,我來營中辦事時也曾見過一麵。此人蜂準長目,寡恩狠毒,死在他手上的無辜百姓不計其數。”
“總有一天我要親手了斷此賊,為民除害。”
彭希哲輕輕搖頭:“金兄,殺了他,算是給他個痛快,豈不白白便宜了這家夥。如果能讓他憑添無盡煩惱愁苦,那才是真的大快人心。眼前正好就有個報仇時機,剛才我不是說了嘛,江口碼頭馬上要來一條美國人的糧船。咱們抓緊時間發動營內難民,一同去劫了這船,讓這幫兔崽子算盤落空!”
金必勝聽得心潮澎湃,連連點頭:“好,咱們說幹就幹!你不是認識碼頭上的幾個勞務公司嗎?聯係一下,請他們做內應。我去找安置營裏的熟人,再帶幾個可靠的兄弟,大家換了便衣,拿上扁擔木棍,一起殺進碼頭區,抄他娘的個底朝天!”
彭希哲滿意地笑了:“不過,金兄,得給兄弟們打招呼,咱們的人一定不能帶槍,隻要咱們沒槍,諒他們也不敢拿我們怎麼樣!”
“那是當然,到時候我會叮囑他們機靈點的!”金必勝性情莽撞,在十萬之眾的糾察隊裏也有幾個物以類聚的死黨,隻是今天都沒跟來,難免有些遺憾。聽到彭希哲的計劃後,他感覺大有機會討回今天丟的麵子,臉上怒色稍減,鎖緊的眉頭也隨之舒展開來。
“為什麼放他們走?這可是在安置營門口,打了人還能全身而退,這不是當麵扇咱們耳光,讓互助會的威信掃地嗎?!”剛從學院授課回來的安秉臣聽說了事情經過,臉色一下難看起來,如果主事的不是林子雲,大概他當場就要發飆。
正在全息基台前與田建明交談的林子雲轉過頭來,耐心解釋道:“殺個屍山血海,也未必能讓咱們威信提升多少,反而會拉遠難民與我們的距離。互助會把安置營大門弄得血流成河,還會有人敢來墾荒隊嗎?此時正值咱們收攏人心之際,適當懷柔並非示弱。天下莫柔弱於水,而攻堅強者莫之能勝,以其無以易之。弱之勝強,柔之勝剛,天下莫不知,莫能行。”
“上善若水,至柔者得天下。”旁邊的楊道明也及時補了一句。
安秉臣沉思起來,最後點點頭:“行,那就按你說的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