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要到頂的時候,他聞到空氣中飄來的一種味道,這味道熟悉而又陌生,半秒鍾後,他突然醒悟過來,這是酒精的氣息。山上的人在喝酒禦寒!
他握緊匕首,把潛行的速度放得更慢。山頂上的一塊頁岩上臥伏著兩個身影,這兩個身影都裹了一件白色的大氅,但山上的雪已經開始融化,因此白色的大氅與周圍灰暗的石質地麵顏色並不一樣,這種差異即使在夜裏也很明顯。孫陽的眼睛已經完全適應了黑暗,當他看清麵前這一切後,忍不住咧嘴笑了起來,這是兩個愚蠢的家夥。
他騰出一隻手解開帆布腰帶,準備完畢後右手揮出,匕首準確無誤插入距離自己最近的那具軀體的頭部,以他的手勁,洞穿顱骨應該毫無問題。然後,他猛撲上去,抖開的帆布腰帶正好勒住另一人的脖頸,剩下要做的就是騎在對方身上用力,勒暈還是勒斃全看自己的需要。
這一係列動作隻花了他一秒鍾的時間,行雲流水般完美,隻是結局出人意料。棉帽下沒有預想中的脖頸,腰帶勒住的隻是衣物,他的力量落了個空,孫陽一屁股坐在一堆不知什麼軟物撐起的衣服上。那下麵,也沒有伏擊者的軀體。這是個圈套!
背後喀拉一聲,那是撥動槍機保險的聲音。孫陽汗毛倒豎,心髒瞬間停止跳動,他明白自己落入了一個陷阱。一個可怕的陷阱,他等待了兩個半小時發動進攻,但對方也在一直等待他的進攻。
“舉手,投降。”拿槍的人咕噥著,生硬的語調和標誌性的顫舌音立刻暴露了自己的身份:露國人。
孫陽舉起手轉過身來,發現後麵的汙雪堆積的草叢中站著兩個人,他們都穿著單衣,身上一股子酒味。他這才恍然大悟,這兩個狡猾的家夥用自己的衣服做誘餌,自己卻躲到旁邊的雪堆裏,為了抵禦刺骨的寒冷,他們隻能喝酒。自己太大意了,根本沒有想到這些細節!
“你,什麼人?”站在最前麵的那人用怪異的漢語發問,他手裏晃動著一支傘兵用的短管突擊步槍,這的確是露西亞人的製式武器。
“我是老百姓,逃難的老百姓。”孫陽腦中轉得飛快,臉上扮出一份驚恐的表情,努力迅速進入與新身份吻合的狀態。可惜他忘了,一般老百姓不會在山下岩石後麵躲兩個半小時,然後又摸上山來以飛刀和褲袋殺人。這兩位守了他半天,哪裏會信這個。
一支槍托突然在孫陽眼前變得巨大無比,嘴裏傳來劇烈的疼痛,緊接著整個臉部被難以言盡的酸澀淹沒。拿槍的那人怒罵著,因為情緒失控嘴裏說的全是露西亞語,後麵的人也靠上前來,從大氅上拔出孫陽投擲的那柄匕首。
“說謊,死。”持槍者一腳把孫陽踹跪下,又開始說結結巴巴的中文,看來這人很快就恢複了冷靜。“死”字話音未落,持槍者突然毫無征兆地向前撲倒在地。
孫陽連退幾步,看見對方後背上有一道傷口,原先這人站立的地方,矗立著一隻蜘蛛形狀的怪物。如果說蜘蛛的話,孫陽從來沒有看見過這麼大的蜘蛛,比家養的土狗還要大點。看到它的第一眼,孫陽立刻明白了,這不是有血有肉的活物,光滑的外表和那閃爍著藍光的唯一三角眼表明,它應該是某種機械製品。
血從死者的背上滲到地麵,染紅了髒汙的雪泥。死者的同伴這才清醒過來,他的武器都留在大氅做的假人身上,倉促間下意識地挺刀刺向那隻怪物。
孫陽本能地又退了幾步,黑暗中他清楚看見,攻擊者突然停止所有動作,無比驚愕地低頭看著腳下,地麵上落了兩隻手臂,其中一隻還握著一柄匕首。天旋地轉中,凶悍的攻擊者噗通一聲跪下,全身像篩糠一樣發抖,之後才發出痛苦不堪的呻吟。
蜘蛛一樣的惡魔放下那對鋒利的前足肢,與失去手臂的攻擊者開始用露語對話。它問了三句話,失去手臂的攻擊者嗚咽著回答了三句,最後傳來一聲金屬入肉的撲哧輕響,攻擊者疲倦的身體軟軟癱倒在頁岩上,他獲得了徹底解脫,不再被恐懼和寒冷所困擾。
惡魔抽回發動致命一擊的足肢,轉身看著手足無措的孫陽:“你跟我來,不要試圖逃跑。”孫陽驚訝地發現,它說的居然是中文!
惡魔的威脅完全沒有必要,因為下山途中又出現兩隻完全相同的惡魔,它們如同夢魔一樣從黑暗中遁出,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孫陽憑直覺感知到,周圍還有不少這樣的東西,它們在深夜的荒原上快速而無聲移動著,仿佛墳頭上躥動的螢火,而自己,則是那個不小心驚動了午夜幽靈的倒黴蛋。這偏僻的海濱,到底隱藏著什麼樣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