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章 戰爭(2 / 2)

那東西是一塊原本灰褐色的石頭,扁扁平平,沒有任何超凡出眾之處。安東方和安秉臣都記不清這石頭的來曆,也不知道是父子倆進山遊玩時帶回的紀念品,還是安秉臣幼時隨手拾回家的垃圾。

在安秉臣的記憶裏,這塊石頭最早是用來墊桌腳,後來他爹發現這石頭奇硬無比,錘砸斧剁不見半點痕跡,於是用來當錘墊,搗個釘子鋸個管子什麼的墊在下麵,怎麼胡糟踐屁事都沒有。這石頭和山壁上剝落的那些碎石顏色紋理沒什麼兩樣,掂份量差不多,敲起來聲音也沒什麼異常。安秉臣小學二年級時差點用它砸爛自家窗玻璃,結果挨了老爹一通臭揍和無數嗬斥。

和家裏那些破鍋爛勺一樣,這塊石頭成了這個單親家庭的一部分,按道理說它應該不會有任何令安秉臣詫異的地方。但此時此刻,這塊石頭卻不知何時變得通體透亮,那是一種略帶瑩光的淡淡綠色,比安東方手腕上那塊山寨夜光表的亮度要低一些,但卻無比均勻通透。

安秉臣凝神細看,發現綠光中竟然隱約有水樣的流動感,他聯想到血管內血液的流動。

難道,這塊石頭竟是一個活物?這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安秉臣的思索被一陣耀眼的強光打斷,光線來自窗外,地平線上極遠的地方。安秉臣抬頭看天,黑色的夜幕中可以看到十數顆流星狀的東西拖著發亮的尾巴正從天而降,每顆流星著陸的地方,黑夜瞬間變成白晝,然後是火光,以及火光映照下直衝天際的烏黑雲團。

現在,他終於徹底明白發生了什麼,這個場麵曾在無數小說和電影中出現過,但現在可是真的降臨了。突如其來的恐懼淹沒了安秉臣的意識,他汗毛倒豎之餘突然大喊一聲爸爸,順手把石頭塞進懷裏就衝下樓去。

雖然平時不怎麼聽老爸的嘮叨,雖然挨揍時也詛咒過老爸,但那份骨肉相連的親情,又怎是這些瑣碎的恩怨所能切斷?在這種相依為命的生活中,父親是他僅存的精神支柱,無論如何,他不能失去這唯一的親人!

新的爆炸嚇壞了所有人,公路上的人們開始棄車逃跑,身強力壯的男人們從車窗裏翻出來朝著遠處狂奔,其實他們沒有任何目標,也沒有人考慮過靠雙腳能跑多遠。人流中老弱婦幼哭喊著跌倒在地,他們中的大多數人很快在混亂踩踏中失去聲息。

安秉臣沒有跟著人群亂跑,說實話他也看不出這些無頭蒼蠅在朝哪個方向跑,他選擇的是父親回家來的那條路。無論是死是活,他必須先找到父親。

安東方仰麵倒在他的小貨車旁,手裏緊緊拽著一個殘存的塑料手提袋角,袋子裏的東西早已被人拿走,腳上的兩隻鞋也沒了,他額頭上的彈孔在超市燃燒的火光映襯下顯得有些猙獰。

安秉臣先看到小貨車,然後才發現父親的屍體,看到父親額頭上的彈孔,他雙膝一軟,跪了下來,腦子裏隻剩下悲傷和恐懼,眼淚也抑製不住地順著麵頰流下。十七歲少年的內心世界,轟然崩塌。

不知過了多久,遠處街角傳來的密集槍聲驚醒了安秉臣。兩隊不同服飾的武裝軍人正在交火,其中一隊自然是本國軍隊,另一隊看樣子是白種人,身材高大,風塵仆仆但氣勢卻極為剽悍,幾乎是壓著本國軍隊打。雙方用各自的語言叫罵著,伴之以自動武器的掃射和偶爾的爆炸聲,一發流彈飛來擊中小貨車車窗,碎玻璃飛濺。

安秉臣徹底清醒過來,他站起身來想把父親的屍體抱上貨車車廂,但卻因力量不足差點摔個跟頭。他看了一下四周,扯掉超市門口的一張廣告帷布裹起父親屍體,然後拚命拖上小貨車車廂。父親很早就教會了他開車,雖然他不是太有興趣,但好歹也能開走。

安秉臣從父親的褲子口袋裏找到車鑰匙,插進方向盤下麵扭動點火,一踩油門轟然而去。小貨車的右後輪癟了,車開起來歪歪扭扭的,好在此時路上根本沒車,安秉臣因為缺乏駕駛經驗也並未覺察到有任何異樣,他猛踩油門向著城北駛去,渾然沒有注意路邊的人群都在向南奔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