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修遠說得輕鬆,李兆駿卻不能真的敷衍他,二人站在會議桌的主位上,雙手緊緊握在一起,眼神卻在無聲交鋒。李兆駿已經習慣坐在“總裁”位置上,此刻真正的總裁現身,“王座”隻有一張,那麼,他該坐在哪裏?
還是一位資深經理會察言觀色,反應敏捷,立刻起身,讓出靠近總裁的第一把椅子給李兆駿,他捅捅身邊人,示意大家都挪一個位置出來,嘴裏說:“總裁請坐,李特助正好在主持第一季度的工作總結會議,我們還打算之後把會議報告給您過目呢。今兒您親自來了真是太好了!”
李兆駿反應過來,猶豫一秒鍾,順勢在手下人讓出的椅子上坐下,做個請的手勢,把“王座”讓給正主兒司徒修遠。
司徒修遠解開西服扣子,氣定神閑地坐下去,椅子是暖的,看來,這個萬眾矚目的位置,李兆駿確實“坐得太久了”。
司徒修遠好整以暇地在他的老位置上坐下,淡淡地說:“你們繼續討論,我聽著呢。”
他半閉眼睛,十指交扣抵在鼻尖,似睡非睡,仿佛在聽,又似乎在神遊太虛。開會的人卻不敢怠慢,從前司徒修遠雷厲風行的作風牢牢刻在每個人心裏,他有過目不忘的本領,而出色的判斷與分析能力更淩駕於眾人之上,任何微小的錯誤都逃不過他的法眼。
果然,一個中層經理剛做完報告,李兆駿還沒開口,司徒修遠猛地張開眼睛,晶光四射,指出其中一處紕漏,嚴肅地說:“預算時小數點後麵微小的差異,就可能導致後期幾百萬資金打水漂,你是新人嗎?這種報告也好意思拿出來?屍位素餐,不如炒你魷魚!”
那經理也是做了七八年的老員工了,當下無地自容,滿臉通紅。李兆駿說幾句軟話,氣氛緩和下來。
司徒修遠這一招敲山震虎,人人繃緊了皮,這個會開得艱難而冗長,到結束時,人人襯衫背後汗濕一大片。
走出會議室,各人竊竊私語:“總裁還是那麼厲害,嚇死人。”
“是啊,跟總裁做事,伴君如伴虎,還是李特助比較溫和圓滑,總是給我們留三分薄麵。”
“噓,要死啊,敢議論他們兩個。你不知總裁和李特助是發小死黨?得罪哪一個都讓你說死翹翹。”
眾人都散去之後,司徒修遠揮揮手,讓秘書也離開。隻剩兩個男人在空曠的會議室對峙。
“聽說你要謀權篡位,怎麼,百分之二十的股份還不能滿足你的胃口?”司徒修遠率先發難,他和李兆駿已經走到對立這一步,用不著粉飾太平。
“哦?我竟然不知偌大的司徒集團是你隻手遮天的獨裁帝國,一個出色的企業,應該有成熟的體製,互相製衡,沒有人是國王,員工也不是奴隸。”
司徒修遠輕笑:“司徒集團就是父親和我打下的江山,隻要我還有一口氣,就不會拱手讓人。兆駿,別動歪心思,你現在擁有的,已經夠你三輩子享受。”
“錢,從來不是我看重的,修遠,你明白。”李兆駿沉聲說。
司徒修遠笑得很輕鬆,聳聳肩:“我明白,你一向比我清高,重視名聲甚過實際利益,這也是我放心把公司交給你打理的緣故。我不介意你借著我給你的百分之二十股份,賺個盆滿缽滿,名利雙收。可是,你若想翻天覆地,那恐怕還不夠火候。我為司徒集團努力了十餘年的根基,不是你說推翻就推翻的。”
李兆駿也笑,閑閑地將手插進褲袋裏,隨性地靠在辦公桌上。他們倆的笑,像一頭虎對一頭豹,小心翼翼地試探對方。
“修遠,你已經得到你想要的風花雪月,還流連金錢權勢做什麼?”
“男人靠征服世界來征服女人,我是最強的,所以我得到她。”
李兆駿深深看他一眼,正想說什麼,李建明闖進來,滿頭大汗,看一眼司徒修遠,欲言又止。司徒修遠站起來,理一理西服,拍拍李叔的肩膀說:“我要去跟漫漫喝咖啡逛畫展,你們聊吧。”
他瀟灑離去,門一關上,李建明就衝著兒子大吼:“我今天收到密報,才知道你搞的小動作,你在聯合小股東,要幹什麼事?你已經擁有這麼多,還不知足?”
“什麼是足夠?爸,有些東西,如果從未得到過,就不會奢望,正如我從未得到過真正的母親的關懷。可是,我不甘心,修遠有錢有勢,可以用錢砸死我,叫我放棄路漫漫。你們都以為我為了錢賣掉老婆,是嗎?錯了,如今我忍辱負重,就是要奪走修遠所自傲的一切,我要成為比他更強大的男人,叫他把從我身邊搶走的,都加倍奉還!”李兆駿咬牙切齒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