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末的傍晚,暑氣未消。
“平價超市”門前,一個四十歲上下的女人坐在小竹椅上乘涼。她燙著一頭短卷發,黛眉紅唇,麵容姣好,手裏一把蒲扇搖得路人頻頻注目。
過了一會,從晦暗的雜貨店裏走出一個穿藍色校服的女孩。
女孩的校服洗得泛白,短褲下緣已經起了毛邊。
“媽,我去同學家寫作業。”謝嵐提著一個條紋帆布袋子,她不怎麼愛用書包。
“哎。喲,臭蚊子。”章愛萍拿蒲扇敲了敲自己潔白如玉的小腿,“早點回來啊。”
“嗯。”
謝嵐頭也不回地走了,單馬尾隨風揚起。
章愛萍看著女兒單薄的背影遠去,輕不可聞地歎了口氣,起身往店裏頭走。
“平價超市”後麵有一間隔斷房,那是她們母女這些年的棲身之地。還記得女兒小時候,嫌凳子矮,總是踮著腳,雙手扒在超市的收銀台上寫作業……
不知從哪一天開始,她幾乎每晚都要找理由出門,直到半夜才回來。
章愛萍知道,女兒長大了,自己有些事情入不得她的眼。
謝嵐腿長,走路快。剛走到女人街路口的巴士站,179路公交車向她迎麵馳來。
她招了招手,上車,仔細打量車壁上貼著的線路圖。
女人街——秀山路——育新大廈——
……
最後一站是,香樟山。
洛城不算大,可她日常生活的區域更小。
像香樟山這種富人別墅區,對她來說,陌生程度跟北京上海沒什麼分別。
她低頭看了看表,六點十分,應該來得及。
說起來還要感謝班主任蔡老師,要不是她,這會兒謝嵐應該在華星路的餐館刷盤子,或者在女人街的某個服裝店幫人看店。
蔡老師知道她家裏的情況,開學第一周,替她介紹了一份好工作。
“班裏有個新同學,剛從美國回來的,還不能適應國內的學習生活。他父親托我們問問,有沒有品學兼優的好學生,願意先進帶後進,幫他補補課。”
“美國那邊啊,基礎教育還是差一些。我把你們初二的期末考試卷給他做,一樣大的學生,一樣的試卷,幾乎門門不及格。”
“謝嵐,你有信心能教好他麼?”
“他叫陳默,家庭情況不錯。隻要你教得好,補課費會很可觀的。”
“100塊錢一小時,下次月考,每及格一門就再付500感謝費。”
“要不是陳總隻要班裏學生教,咱們老師就自己去啦。”
陳默父親是洛城一家科技公司的老總,他堅信,戰鬥在第一線的尖子生才是最懂考試學習的。老師那都是紙上談兵,拿著課本和答案硬掰,不見得有多大本事。
他們要是有本事,怎麼還在洛城中學教書?
陳默深以為然,個屁。
隻要自己不想學,找誰來教都沒個卵用。
謝嵐停在一幢英式別墅麵前,手工打製的紅磚,深灰色的斜頂塔樓,色彩凝重而古樸。
她按響了牆上的門鈴,沒多久出來個模樣很精神的阿婆,手上拿著遙控器,輕輕一按,鐵藝大門徐徐打開。
“我叫謝嵐,是洛城一中初三1班的學生,蔡老師介紹我來給陳默補課的。”
阿婆看了看她的學生卡,點點頭,引她進屋。
“太太,那個學生來了。”
謝嵐換好鞋,跟她進去,一個敷著麵膜的女人從沙發上起身。
女人皮膚白皙,身段窈窕,看上去非常年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