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小姐,以我估計,如果你不準備來,你不會撥電話給我。”
“你好象很了解我。”
“遊小姐,可以那樣說。”
“多謝你的禮物。”
“不客氣。”
“下午四時見。”
“我的榮幸。”
這位孫君有一把動聽的聲音,略見俏皮,可是又不失莊重。
倩文忽然十分渴望見他。
她沒有正式約會已有很長一段時間。
仍不乏有人努力為她介紹異性,倩文根本懶於妝扮,一套舒服的舊衣裙紮條馬尾便出席了,坐下來二話不說,目不斜視,飽餐一頓便站起來走。
事後當然一則電話都收不到。
今日,倩文卻為穿什麼衣服躊躇。
照說,星期六下午上船穿牛仔褲與大球衣便可。
但是,這是她第一次見孫君。
她坐在衣櫥前發呆。
噫,沒有開始已經費煞思量,不知是悲是喜。
倩文終於挑了大蓬裙及白襯衫,加一雙平跟鞋。
到了現場,本想補一補口紅,忽然想開了,鼓起勇氣,昂一昂頭,停好車,往碼頭走去。
星期六下午,碼頭十分擁擠,不少人在那裏等船,一家人上了船,另一家又來。
遊艇一艘艘輪流泊岸。
倩文站在岸上張望。
忽然聽見有人叫她:“倩文,這邊。”
她抬起頭,看到不遠有隻中型新式遊艇,船身漆著宇宙兩字,有人站在甲板上朝她招手。
那人穿白襯衫與卡其褲,身型十分瀟灑。
就那樣,船幾次三番泊不到岸。
保母抱著孩子,貴婦戴著寬邊草帽,都擠在碼頭爭先恐後。
隔著一條海水,倩文向孫君招手。
那情景,不是不帶點浪漫的。
終於,水手趁一空隙,把船停好,倩文把握機會,三步一跳躍上甲板,孫君伸手把她拉住。
這時,她才看清楚他。
英俊,高大,雙目炯炯有神,笑容尤其可親。
“遊小姐,歡迎歡迎。”
他親自斟上香檳。
船即時駛出港口。
“剛好看到日落。”
倩文點點頭。
一切都太理想了,因此仿佛有什麼地方不大對勁。
“倩文,請坐,我們終於有機會好好一談。”
倩文微笑,“孫先生想談什麼?”
孫經武也笑,“倩文,你真是我們理想人才。”
我們,誰是我們,他與他父母?
倩文表麵不動聲色,心中卻錯愕不已。
“我們不知物色多久,才找到了你,經過精密調查,覺得非你不可,倩文,相信你亦知道我們的誠意。”
倩文眨眨眼,訝異得說不出話來。
孫經武卻以為倩文是高手,在等他把所有的牌掀開。
他鄭重地說:“倩文,我代表宇宙機構邀請你加入我們。”
倩文一聽,目瞪口呆。
漸漸她聽到一個小小聲音在挪揄她:遊倩文遊倩文,你統共表錯情了你,人家是來獵頭,並非來偷心。
倩文鼻子有點發酸,她表麵上仍若無其事,過片刻,她輕輕說:“你們手法甚為奇突。”
“倩文,我們與眾不同,同時,也覺得你與眾不同,而且,我們想你知道,我們對你的喜惡有深切了解,將來,你到我們公司來工作,雙方不會有任何誤會。”
倩文抬起頭來,“一切,由你安排?”
“由我策劃,是整個人事部的成績。”
“你不覺送禮物太過私人?”
孫經武笑了,“不,在美國已經很盛行這種比較親昵的挖角手法。”
倩文不語。
“倩文,來看看我們的條件。”
“我對電影行業並不熟。”
“我們想你出掌宣傳部。”
“我不擅長搞人際關係。”
“人人都說你忠心耿耿,不會跳槽,倩文,先看看你的年薪。”
倩文的目光落在那個數目字上,不禁一怔,那是她目前薪水的一倍。
“還有,這是房屋津貼。”
倩文又一呆,他們出手真不低。
“三年合同,每年加百份之三十,三年後薪水加倍,公司車與公司司機廿四小時服務,出差全部頭等飛機票,還有這是每月應酬費用。”
倩文仍然不動聲色。
可是,她這次上船來,並非為著尋求更好的工作,更高的薪水。
倩文一張臉漸漸呆木,她垂下了頭。
“倩文,請相信我們的誠意。”
倩文站起來,看到橘紅色夕陽映得雲霞氣象萬千,如此美景良辰,人家跟她談的卻是公事。
天下竟有如此諷刺的事。
她把杯中香檳一飲而盡,又自斟自飲。
忽然她笑了,轉過頭來,“孫先生,把船泊岸吧,把合同給我帶回家去細看。”
孫經武頷首,“我希望你盡快給我答複。”
倩文不再言語。
臨上岸時,倩文對孫君說:“那瓶玫瑰香油,我非常喜歡,可否再給我一瓶?”
孫氏笑答:“一定。”
她回到停車場去找車子。
請來看什麼叫做乘興而去,敗興而歸。
到了家,累倒床上,片刻入睡,半夜醒來,發覺自己哭過了。
真傻,竟為這種小事流淚,人生不如意事常八九,有什麼好哭的。
星期一早上,她沒事人似回到公司,第一件事便是去見大班談續約。
她閑閑說:“這是宇宙給我的條件。”
大班喂一聲站起來,“宇宙做得到,我們亦可考慮。”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倩文笑嘻嘻回到辦公室。
美釵在等她。
“見過了?”
倩文點點頭,“見過了。”
“怎麼樣?”
倩文歎口氣,“失望之至,他有五十歲了,禿頭、矮、胖,而且不知恁地,笑起來十分猥瑣,我知難而退。”
美釵似乎更失望,可是一會兒就說:“算了,下次再努力吧,也好,以後我不必再妒忌你了。”
倩文也微笑。
“聽說你在談續約之事?”
“不錯。”
“手中可有好牌?”
“有一張皇牌。”
“哪是什麼?”
“我那蓋世的才華。”
“去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