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訴我(3 / 3)

“給你的,你下了飛機還空肚子吧。”

“嗬,我,是。”林先生接過道謝。

林太太已經醒來,“唉,風員真同親妹妹一樣好。”

“你好好休息。”

林太太又問:“明明反應如何?”

“她很懂事,知道弟弟小,不會同她作對。”

“那我放心了。”

那天晚上,睡到半夜,風員驚醒,發覺明明站在她床頭。

風員嚇一跳,“明明,你想喝水?”

可是明明依依不舍地說:“你多多珍重。”

風員落淚,“你不能多同我說幾句嗎?”

明明把臉靠到她手上,“告訴我,你會振作。”

“我一定會振作。”

明明笑了,爬上阿姨的被窩,縮成一團,就那樣睡著。

風員卻沒有再睡,一直醒著到天亮。

林家一時添了兩名新成員,真夠忙的,孩子們三天後返回家中,頓時鬧個人仰馬翻。

幸虧這個時候,雪麗請到假,趕到火奴魯魯。

多了一雙手,情況好得多。

雲麗歎口氣,“看,五個大人服侍三個小的,還手忙腳亂,那時一個母親帶五個,不知怎麼養。”

風員笑,“人的伸縮性最強,一個人一雙鞋也那麼過,有些人卻擁有三百雙鞋。”

這時,明明也會過來抱抱弟弟,幫著喂奶。

她的心理障礙已經完全消除,放學第一件事便是逗弟弟笑。

“都靠風員阿姨的輔導。”

一個下午風員對雪麗說:“有一宗奇事,你必須相信我。”

“你再戀愛了。”

“不,我聽見文友同我說話。”

雪麗呆了一呆,緩緩說:“你太傷心了。”

“不不,是這樣的——”

“而且,在短時期內目睹生與死,精神受到極大衝擊,產生幻覺。”

“你聽我說。”

“風員,人死不能複生,希望你節哀順變。”

風員握住雪麗的手,知道好友十二分同情她,可是一點也不相信她。

風員知道不能勉強,便說道:“我們出去看看世界,來,把三名孩子一起帶出去,讓那對可憐的父母好好睡一個午覺。”。

家裏有孩子的人都知道有幼兒等於無睡眠。

嬰兒躺在-位車裏,明明跟著散步。

雪麗說:“蕉林椰雨好風光。”

“今天才有時間看清楚火奴魯魯。”

“風員,下星期姐夫會請客吃飯。”

“星期幾?我禮拜三走。”

“那就星期一吧,他想介紹朋友給你。”

風員連忙舉起雙手,“做媒,不必了,不必了。”

“看看也好嘛,當吃頓便飯,唉,早知你介意,不與你說。”

這時,明明忽然重複:“看看也好,看看也好。”

風員溫柔地看著明明,“是嗎,既然你那麼說,阿姨就看一看何妨。”

雪麗看著她們,“你倒是與明明培養出十分深厚的感情來。”

“是呀,這次走,最不舍得明明。”

明明答:“我也是。”

雪麗說:“我覺得你心情開揚了。”

“對,看到你姐姐獨立愉快地承擔那麼多事情,才覺悟到生活剛剛開始,未來路途十分遙遠,非振作不可。”

“說得好。”

“來,我們去逛逛時裝店。”

在店內風員問明明:“哪一件好?替阿姨選一件。”

明明輕輕指指件灰紫色裙子。

文友一向喜歡灰紫色。

“阿姨就穿這件去吃飯。”

那一天,孿生兒請人在家看顧,明明跟他們到餐廳。

“弟弟沒得來?”明明反而關心嬰兒福利。

“太小了,不適合到公眾場所。”

林先生的朋友陸續來到,大部分是單身客,雪麗立刻十分輕鬆地投入社交,風員隻是坐在一邊微笑。

明明說:“阿姨與我共舞。”

“好。”

風員與她走下舞池,明明一開步便踏在她右腳上,文友跳舞,也是這樣,把她右腳踩得雲雲呼痛,時常抱怨:“幾乎殘廢。”

風員笑了,低下頭,頓覺淒涼。

也許她一輩子也忘不了文友,可是,她也知道,她必需要活下去。

這時,林先生忽然在她們身後出現,“我想與女兒共舞。”

風員笑著讓位,可是隨即有一位男士說:“陳小姐,跳個舞。”

原來是約好的。

風員與他跳四步。

“我叫許昭榮。”

“是,剛才介紹過。”

“我怕人多,你不記得。”

風員笑,“我記性不壞。”

“星期三回去?”

“是。”

“我們可能同一班飛機。”

“那麼巧?”風員有點意外。

“可不是,林威說,你特地捱義氣替他家帶孩子。”

“是,我是義工。”

“我這次回去是做新職。”

“那多好。”

“我想我們回去尚可見麵。”

“當然,為什麼不,我先把家裏電話給你。”

“不知你相不相信一句話。”

“什麼話?”

許紹榮一本正經地說:“有緣千裏來相會。”

風員點點頭。

一舞既罷,他們比較熱絡,便聊了起來,風員發覺許君對是非黑白分明,是個明理的聰明人,他談吐幽默,富同情心,而且,跟風員一樣,喜歡孩子。

一經比較,其實比文友更加投機,文友是那種沉默寡言需要照顧的人。

想到文友,風員又歎口氣。

林氏伉儷見風員與小許有說有笑,十分寬慰,覺得是報答了這位保母。

當晚回到家裏,明明對風員說:“我真愛跳舞。”

風員說:“那真要叫爸媽多帶你出去。”

“告訴我,阿姨,剛才你開心嗎?”

“很高興。”

明明忽然十分認真地說:“你初來我們家時愁眉苦臉,現在一天比一天好。”

風員嗤一聲笑出來,“那得謝謝你開導我。”

明明擁抱她,“我隻想你快樂。”

風員輕輕說:“我會的,文友,我會的。”

她與他已在不同的世界裏。

無論如何,她總得好好生活下去。

風員聽到林威叫她:“風員,小許電話找你。”

風員應一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