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歸被響雷驚醒,手持一截桃枝。
大雨,夜深。
屋中漆黑,隻東南角立著一根短燭,啞黃的燭火無聲飄搖。
這是……哪?
詭異的感覺探上腦海,是零碎的記憶,有聲無像。
此處是天武朝,先皇一月前駕崩,太子還未登基。
西南大旱,江東遇澇,更有黑瘟肆虐,民不聊生。
坊間新有傳聞,太子已是先於臨政,薨。
不是那個安穩的藍星。
時局動蕩,還有妖邪鬼魅,暗潛世間。
他現在是曄州西街的一家破棺材鋪掌櫃,自幼目盲。也難怪記憶皆無圖像。
蘇歸前身的娘,打小就沒有消息,他爹也從來不說。
四年前,他爹害了重病。
便是咳著血,也想趁著最後點光景,給他討個媳婦,想著自己去後他也能有個照料。
可惜柳家那姑娘讓人給拐跑了。
老人家臨終是抱著怨走的,攥住他的手,隻是哭。
不過好賴蘇歸前身還是學會了做棺的手藝。
雖說因為眼瞎,生意難做,總還是能勉強掙口飯。
人為亂世狗,棺鋪發財時。
但這又如何能讓他高興——轉眼竟是成了吃死人錢的破落戶。
唯一的幸事隻有眼睛。
瞎眼莫名好了,現在能看見東西。
“這叫個什麼事。”
蘇歸理清境遇,十分鬱悶。
轟隆。
一道驚雷將他的思緒拉回,此刻他才覺得家中有些瘮人。
雨夜潮悶。
曄州可不是興水的地界,少有如此大雨。
滴答。滴答。
停放新棺的前堂竟傳來滴水聲。
蘇歸心叫一聲不好,腦子裏一下亂哄哄的,想的不是害怕,卻是不能折了吃飯的家夥。
他立即從床鋪起身,甩下手裏的桃枝。
拿了東南角那截短燭,就往前堂趕去。
“嘶!等等!”
他一下琢磨過味來。
不對!
自己前身明明是個瞎子,家裏也沒別人,晚上幹嘛糟蹋錢點蠟燭?
記憶裏沒有原因,曄州也從沒有類似的習俗。
他心裏咯噔一下,腳步立即停住,喉頭發幹,驀然發覺前堂的滴水聲更是不對。
前身目盲但耳聰,哪怕隔著幾丈,也能聽清街坊的小聲議論。
若是集中精力細察,便是街邊乞食的野狗,他都能聽出個喜哀胖瘦,前日是否來過。
前堂那可是口新棺。
尋常談災事,常用“三長兩短”來說道。
三長兩短指的不是別物,就是未封蓋的棺材,左下右三張長板,前後兩張短板。
說人有個三長兩短,便是說他將進棺材。
前堂新棺,那是才剛剛把棺身的三長兩短給接好,都沒上漆,更不要說封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