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初雪下的極大,不多時便在屋簷上積著了一層厚厚的雪,風夾著雪粒打在臉上生疼,今年似乎比往年更冷上了幾分,地龍自然是早早地開了,可熱氣就像上不來似的。林卿歡的陣痛是昨晚開始的,足足疼了幾個時辰,吐得實在是吐不出其它的東西,阿沉連忙就去請了談墨過來,談墨看著她的模樣隻覺得恐怕是要生了,連忙又讓阿沉去找了穩婆過來。
聲嘶力竭的喊叫時不時從房裏傳來,林卿歡本就算得上極為隱忍的人,即使是小時候嚐試拔蠱時那樣的劇痛也是一聲不吭挺過來了,如今卻是這樣的聲嘶力竭隻教門外的林夫人聽得心驚,眼淚不多時便落了下來,真真是為自家女兒心疼。宋懷瑾自然是著急的,聽著林卿歡的聲音心底不知是何種滋味,自打進了別苑便不發一言,一襲白衣束冠站於雪地間,恍若於天地融為一色。
“出來了出來了。”穩婆歡天喜地地出來告訴外麵守著的人這一好消息,林夫人懸著的心總算是放下了。“恭喜恭喜,是一對龍鳳胎,小模樣真真是漂亮至極。”
“我女兒呢?她怎麼樣了?”林夫人看著這兩孩子心裏自然是說不出的歡喜,但在她看來最為要緊的還隻是自己的女兒。
穩婆連忙回話:“長公主別急,王妃隻是太累了,但還是清醒著的,夫人可以進去同她說話,不要太久就是。”
力氣仿佛是被抽光了,不得不說林卿歡真真算得上是一個美人,即使是現在的模樣看來也是極美的,額前的碎發已被汗水浸濕,直接搭在了上頭,躺在床上合著眼似乎是在小憩。聽見腳步聲睜開眼,就見娘親和宋懷瑾踱著步過來了,連忙撐著起身,阿沉便立馬給她墊上了兩個可以靠著的軟墊。
林卿歡看著宋懷瑾,緩緩開口:“娘親,我有些話想單獨同宋懷瑾說。”
林夫人看著她欲言又止,良久才點點頭轉身出去了。宋懷瑾連忙上前替她掖了掖被子,這些都是穩婆提早吩咐過的,宋懷瑾自當是記在了心裏,剛想開口說些什麼,便被林卿歡打斷了,林卿歡倚在床梁上對著他笑了笑,林卿歡已經很久不曾對他笑了,甚至連眼神都不願意留給他,個中緣由他自己是清楚的,可是卻不能一五一十地告訴她,平白教她受了許多委屈,如今大局已定,一些都朝好的方向發展,可看見林卿歡的笑,他的心底還是湧上了源源不斷的不安。
“阿瑾,這些天我想了許多,或許我是盼不得哥哥嫂嫂那樣的感情的,我們十年前在林家長廊的回顧或許便是錯的,要是我當時聽話老老實實待在房裏該有多好,要是我沒有見過你該有多好。但命數弄人,我們還是相遇了,我沒有任何遺憾也不曾後悔過,現如今我們兩不相欠了,我隻想期盼你,放過我好不好?”林卿歡說完這些話,臉上有些濕意,原來還是會心痛的啊。
宋懷瑾的眼底盛滿了望不穿的心痛和不舍,頓時心痛得不能自抑,趙家勾結外敵,皇帝賜婚、林家削權無非隻是麻痹趙家從而收集證據的方法,到時裏應外合便可一擊斃命,除此大患,便可護此萬裏河山。而之前不同林卿歡說隻是怕露出破綻,索性連麵也直接不見,整日便將自己關在房中,不曾想竟叫她平白想了這許多。
宋懷瑾瞧見林卿歡的臉色十分不好,便連忙安慰道:“喬之,你沒有欠我什麼,真的,等你養好身子我們再談這個事好不好?”
“不會了,阿瑾,再也不會了。”林卿歡說完便昏睡了過去,眼角上的一滴眼淚隨之砸進了枕頭裏。
“喬之!喬之!”
談墨聽見聲響便連忙衝了進來,從懷裏取出了一顆丹藥便喂她服下,取出銀針連帶了封了她幾個氣穴之後,伸出手去探了探她的鼻息,宋懷瑾被談墨的動作嚇了一跳,不由分說地拽住了他的手,那個動作,明明是對將死之人才有的動作啊,喬之不會有事的,怎麼會有事呢?談墨站在床邊憐憫地看著他,動作緩慢且堅定地去探了林卿歡的鼻息,深歎了一口氣之後便拔針,搖了搖頭出去了。
“沒救了。”
宋懷瑾聽到這一聲,便直直地跪在了地上像是身體裏的力氣都被抽光了,哭得十分隱忍,豆大的眼淚順著臉頰滾了下來,記不清多少年了,他似乎很久都沒有這樣哭過,上一次這樣還是有人告訴他從此之後都要一個人去麵對數不清的明槍暗箭了,沒有人再陪在他身邊了,那時候便有一個小女孩拿著絲絹給他擦著眼淚,許諾會一直陪著他。可是喬之啊,這一次你為什麼也要放棄我啊,我又變成了一個人,喬之,我錯了,求求你了。
消息傳的很快,遠不止京城連著各地也都知道驚絕一時的淮陽王妃香消玉殞了,林城得知這消息的時候自然是馬不停歇地進了京,仿佛實在是不能理解,之前還能開著玩笑說著許多話的妹妹,怎麼說沒就沒了。等進了京看淮陽王府門前的白衣素縞,他才真的相信自家妹妹真的不在了,她靜靜地躺在棺中,模樣還同前年不變而如今她就像是睡著了似的,雙手搭在胸前還夾著一隻窗外的臘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