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君默擺手讓丫鬟退下,扶她坐在墊了軟墊的椅子上。
“我們在這裏已經停留好幾天了,你打算什麼時候啟程去東臨?”慕容煙看了他一眼,平淡的問。
“你的傷還沒好,不用著急。”蕭君默笑著回答,“再過天,等你傷口痊愈了。你坐不慣馬車,這個樣子怎麼去東臨?”
慕容煙知道他肯定是再找機會牽製蕭雲晟,不然接下來的路程也不會順利,於是沒有多問,抿著唇角不說話。
“住得還習慣麼?”蕭君默重新提筆,手腕輕轉,在宣紙上勾勒,不時的偏過頭看她一眼。
慕容煙輕輕應了一聲,顯得有些心不在焉。
蕭君默卻渾然不覺,不斷的找著話題跟她閑聊。
“這邊的澤湖螃蟹很有名,聽說你喜歡吃,明天讓人買些回來清蒸,可好?”
“不必了。”慕容煙不冷不淡的回絕。
“城裏新來了一個戲班子,據說裏麵的武生很有些能耐,不如請到宅子裏來給你解解悶?”
“不必。”
“流螢新請來的廚娘手藝不錯,做的珍珠翡翠湯圓味道一絕,要不要嚐嚐?”
“不必!”
“城裏新開了一家酒樓,買的都是西邊的特色小吃……”
“蕭君默!”慕容煙終於開始不耐煩,冷冷的打斷他,“你到底想說什麼?”
蕭君默唇角微微上揚,心情很好的樣子,見對方麵色不善也沒在意,筆下不停,蘸了一點胭脂紅給畫中的人物填色:“你看看你,總是把本王往壞處想,本王隻不過想和你和平相處,你又何必這麼針鋒相對?來日方長,我們何不試一試放下原先的芥蒂,相互幫助?”
“放下芥蒂?”慕容煙嗤笑一聲,淡若桃瓣的薄唇挽起譏諷的弧度,“說得還真是輕巧。不管怎樣,當初被強奸的人不是你,被折磨得痛不欲生的人也不是你,所以你才能輕輕鬆鬆說出這樣的笑話!你給的恥辱和疼痛,我慕容煙永生不忘!”
“每個人都有犯錯的時候,本王不是聖人。”蕭君默眼神微暗,歎息一般道,“給本王一個機會,本王會盡最大的努力補償你。”
慕容煙眉角隱有一絲嘲弄,眼神寡淡刻薄,仿佛要將眼前的男子一刀一刀的活剮了。
他蕭君默憑什麼!憑什麼在帶給她那樣巨大的傷害之後,卻能輕描淡寫的說出這種話?他憑什麼肯定自己在受到他的欺騙和利用之後,還會相信他的話?憑什麼他的表情那麼理所當然,好像他永遠是高高在上的施舍者,小小的恩惠她都要感恩戴德?
噌的一聲站起來,順手解下肩上的披風,慕容煙麵無表情。
“等等。”蕭君默見對方要走,忙住筆,喚住,“有個東西想給你看看。”
慕容煙停下腳步,卻沒有回頭,語氣生冷:“什麼?”
蕭君默雙手捧起桌案上的畫作,小心翼翼的吹幹墨跡,然後走到她麵前遞過去:“送你的。”
慕容煙懶懶的抬了抬眼皮,隻見宣紙上畫著的是個身穿淺藍色秋衫的年輕女子。女子素手纖纖,撐著精巧玲瓏的下巴,好整以暇的靠在一張朱漆木桌上。眉如柳,唇微抿,色如桃夭,烏發碧簪下,白如細雪的臉頰泛著薄薄的粉紅,陽光投射進來,映在她柔似靜月的側臉上,溫雅輕和。她的眼眸微微垂著,像是在看攤在桌角的一本書,又像是在小憩。窗外秋風蕭瑟,刮飛了幾片落葉,宛如翩翩的蝴蝶,襯得畫中的女子更加清婉沉靜。
如此美好的一副畫麵,看的人內心不由得安靜下來,情緒好像也被畫中的女子影響到了一般。
慕容煙愣在當場後,表情有一瞬間的空白,因為畫中的女子不是別人,正是她自己。
“喜歡麼?”蕭君默眉眼溫柔,抹去了往日的殘酷和冷厲,“不喜歡本王再畫一幅給你?”
慕容煙咬了咬唇,麵色鎮定:“蕭君默,什麼意思?以為隨便花言巧語幾句,我慕容煙就會任你驅使?有什麼話,我們攤開了說,你是什麼樣的人我早就已經看清,這些哄騙小姑娘的把戲對我沒用。”
“煙兒,你……你還真是一點都不解風情。”蕭君默無奈,“不過是送你一幅畫而已,你真的想太多了。”
“是麼?但願如此!”
“本王要怎麼做,你才肯相信本王沒有惡意?”
“除非,你死,否則,就都沒有可能!”冷硬的話語如同冰淩紮進人的耳朵,其中包含的恨意和憤怒,大概隻有她自己才能切切實實的體會。語罷,一把搶過那幅畫,當著蕭君默的麵撕得粉碎,揚手撒進了一旁的荷塘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