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災劫肆虐過的大地上,新木剛剛萌發,生機勃發的勢頭方出,近日又被摧殘了。
一隻立在老樹上的老鳥剛欲閉上將死的眼,忽地從那裏騰起來,翅膀撲棱得急促而慌亂。
“給我站住!”遠處傳來一道暴喝,就見兩個腳踏雜色光汽雲霧的青年飛馳而來,正追逐著一道極快的白色身影。
破空聲刹那到來,樹上的老鳥還沒來得及完全規避,下一刹直接被那白色身影經過的氣流掀飛,哀聲中倒地而亡。
數個呼吸後,兩個青年掠過,當首一人瞟了一眼不遠處死掉的老鳥,擺手停下。
他狠狠地喘了口氣,道:“別追了。”
這人顯然也注意到了被震死的老鳥,那小金睛白駁明顯還有餘力,但他二人近日卻是被部族內多次派遣,早已是心神疲乏,體力不支。
恰逢此次又和一頭精力旺盛的金睛白駁到處亂竄,浪費了大半日光景,早就累的想罵娘了。
“可惡,這小子不知如何降服了一頭小金睛白駁,溜著我們追了好幾個時辰!”另一人罵道。
兩人氣鬱不平,隻能落到一個山頭,散去腳下的光汽雲霧,稍作休憩。
“算了,不過一個獸生小兒,就算抓到也不定能問出什麼。相比起來……”半晌,這人無奈地說道,看向極遠處,原本還算平靜的眼中爬上些許驚悸。
就見在他視野的盡頭,一個巨大的黑影正單膝跪在兩座擎天山嶺間,偉岸龐然的身軀讓人從心底升起畏懼之心。
黑影神石般凝練的軀幹黝黑而深沉,一動不動宛如死物,唯有抗在肩頭的如山大劍散發出逼人的鋒銳之氣,斥退所有膽敢來犯的投機者。
“岐氏承劍之靈……”僅僅說出這巨靈的身份,兩人便感覺有一股徹骨的寒氣撲麵而來,古老中帶著濃鬱的腐朽氣息,鋪天蓋地。
巨靈承劍,捍主之威直欲劈天裂地!
雖鋒芒未露,但誰敢擅動妄念?
“還是趕緊走吧。”
打了個冷戰,二人對視一眼,不敢再去看那黑影一眼,轉身飛速地離去。
……
……
……
這是岐土中的一處狹窄澗洞,不過數丈深淺,洞中水聲滴答,一片寂靜。
忽然間,一陣呼嘯,洞外竄進來一道白色的身影,借著昏光可以看到,那是一頭金眸的白駁。
這頭白駁明顯才是幼年,毛發柔順,眼神好奇,背上坐著一個身穿獸皮的小娃娃。
小娃娃皮膚白皙,雙眼炯炯有神,看著清亮,招人喜愛。
“小白!”小娃娃從白駁背上跳下,轉身跑到白駁的身側,在那裏,皮毛撕裂,紅白的傷口崩開,青紫的筋骨畢露。
小娃娃看了一會兒小白的傷勢,轉身跑到洞中深處的一處泉眼,捧一掬清澈的泉水,又飛快地回來,將泉水滴在小白的傷口上。
泉水顯然並非凡物,滴在傷口上,有毫光流轉,排除傷口上繚繞的黑氣,滋潤著周圍的血肉,隻是眨眼間,傷口恢複如初,留下淺淺的痕跡。
“嗚……”小白發出舒服的叫聲,低下頭親昵地蹭了蹭小娃娃。
小娃娃這才擦了擦額頭的汗,拍拍小白的腦袋後,坐到澗洞中的一隻石垛上。
他看向洞外天空,灰暗的蒼穹像倒懸的黑色漩渦,黑夜到來,漩渦墜落,仿佛要侵吞大地,叢林中,寂靜的恐懼漫天卷地地欺壓而來。隻有聒噪的鴉鳥不知道又發現了哪裏的腐爛屍首,刺耳的呱啦亂叫忽遠忽近。
慘淡的微光灑在充滿稚氣的小臉上,小娃娃眼中有些茫然。
他叫李鬥,今年應該是剛過六歲,生在這片土地卻早已舉目無親。
準確的說,在三年前他還有娘,隻不過後來……
……
他隻記得,那天狂暴的雷電凶獸般怒吼,天空傾斜,大地顫抖,黑色的風沙席卷了整片岐土。
屍體,堆積成山!
鮮血,流淌成河!
那天,娘親走出家門,麵對漫天的雷霆,掙開了小李鬥的手,隻留下了一句冰冷無情的話:
“今日起,汝名李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