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處都是人性野蠻的廝殺叫喊聲,張存敬也大叫著衝進亂軍之中。晉軍騎兵本就以悍命聞世,加上此時軍力占優,更是占據主動。因而張存敬早已對反敗取勝不抱希望,隻是在亂軍中四處找著丁會的身影,隻要能找到丁會解圍回到身後的疏林小道,晉軍兵馬施展不開,縱然追來千軍萬馬也很容易就能脫身。
然而他帶著後軍橫衝近亂陣之中,身後人馬很快就被廝殺衝散了大半,卻依舊沒尋見丁會的影子。
“此地凶險,將軍還是率軍快些脫身!”那偏將竟還跟在張存敬身側,焦急地大喊。
“脫個屁!”張存敬大罵一聲,“跟我殺!”
越臨近混亂的中心,眼前的人馬也越發多了起來,亂軍之中箭矢四飛,稍不留意便可能中上一箭。張存敬領著數百騎又鏖戰了片刻,終於在揚塵中瞥見了丁會!
隻見標識前軍所在的旗幟早已不見蹤影,丁會身邊也隻剩下二三十騎,和身後一支晉軍追兵且戰且退,向西奪路而逃。
張存敬眼睛一亮,朝偏將喊道:“我引兵擊退追軍,你率本部護張將軍走!”接著不等偏將答命,便吆喝著人馬向丁會身後的晉軍追兵殺去。
或許因為丁會早將標識主將身份的牌幟遺棄,因而晉軍追來的兵馬並不多,張存敬一邊暗道丁會這種時候也能生出急智,一邊看見追兵領頭的晉將已經掉頭向自己殺來,連忙一踢馬腹,凝神加速也向其殺去。
張存敬在軍伍之中摸爬多年,早已諳熟戰陣廝殺之道,準備以雷霆之勢先斬一將,剩下其餘追兵必然會四處退散。
兩撥馬軍越來越近,張存敬瞪圓了眼睛,這才發現那晉將,麵相還極為年輕,心下更是多了幾分底氣。
正當他大吼著揚槍準備奪去那年輕晉將的性命時,突然感受右胸像是受了一擊重錘,險些叫他失去平衡摔下馬去,張存敬低頭一看,右胸的甲片間竟插著不知從哪射來的一支暗箭!
就這一陣失神的功夫,兩處馬軍已經生硬地衝撞到了一處!張存敬事先衝在前頭,此刻頓時陷在了兩撥人馬的最前列,此時拍馬轉向早已來不及,於是隻好慌忙招架四麵襲來的刀劍斧鉞。
突然胯下戰馬一聲淒厲的嘶鳴,張存敬暗道不妙,接著人便和馬一同倒了下去。張存敬被馬壓住一腿,慌亂之間抽不出身,透過地上揚起的煙塵,張存敬看著四周模糊的人馬陰影,分辨不出是敵是友,隻有驚恐地等待隨時向自己劈來的利刃。
“將這廝捆了獻給殿下!”
身處戰場的嘈雜中,張存敬卻格外清晰了聽到了這句喊話。他茫然地朝聲音來源抬頭望去,發現正是那年輕的晉將。
張存敬渾身顫抖起來,他想起自己從軍十數年間,已見過無數場屍山血海的苦戰,見過無數曾經顯耀一時的武夫身死人手,卻從未真正想過自己也有這樣一天!
眼見已經有晉兵下馬解下韁繩向自己走來,張存敬知道,什麼一戰翻身,什麼飛黃騰達都已再無可能,自己終究還是要以敗軍之將受世人恥笑。他痛苦地哀嚎一聲,將折斷在右胸上的斷矢生生拔了出來,接著便毫不遲疑地朝自己脖頸刺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