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順物(三)一更(1 / 2)

三個人又重新按著輩分各自坐了下來。

經過剛剛這麼一鬧騰,很顯然,三個人的精力都被耗去了不少。一時間,靜靜的各自坐在位置上喝著茶,除了輕細的茶碗兒和茶蓋兒碰撞發出的聲音以外,連一絲呼吸的聲音都不曾聽見了去。

“爹爹,你這到底有什麼話,非要我和小娘娘都在場的時候講?”喬昭然先耐不住了,發了問。

“然兒,爹爹知道,這十五年來,你過得苦,你在恨我和你母親怎麼這麼狠心是吧?”

喬昭然心裏微微一顫,心中這般的恨,是喬昭然從來沒有對任何人提起過的,就連春泥,從小到大,身邊最為親近的人,都沒有。爹爹又是怎麼知道的!

喬淩雲卻是不顧喬昭然的情緒,接著講到:“然兒,你知道你的生辰是什麼嗎?”

“甲子年,午時一刻。娘說的。”喬昭然摸不著頭腦。

“你可知這是後來,我們喬家給你改的?你原來的生辰是乙醜年,子時三刻。命裏多火和土,外人看來,多是命硬的主兒,而這子時,又是生辰裏的大忌,本該是生下來送了人去的,你母親為了保住她母家的家族榮光,一心要將你送人,我不願意,可又礙於家中的長輩和米家的勢力,無力反對。是你的小娘娘一再堅持,甚至為此不惜跟你的母家鬧翻了,又對著家裏的長輩以死相逼,這才改了你的生辰,將你留了下來。”喬淩雲的話語裏,無不是感慨萬千。

“然兒不知。”喬昭然摸著尚且溫潤的茶碗兒,薄唇輕啟,吐出四個音節,聽上去,卻同樣是感概萬千。

“那你又可知道,你這小娘娘,你口中的逼走了你母親的女人,原是什麼身份?”

“不知。”喬昭然低著頭,聲音一如往時,柔似水。

“爹爹講出來,也不怕你笑話,就是當年秦淮河的名妓——蕭薇。賣藝不賣身,紅了整整十年的秦淮河的頭牌。”

“爹爹講的是杜牧詩中的那秦淮河?”明眸流轉,一雙眼睛疑惑的看著喬淩雲和蕭夫人。

“是,就是詩中所說的那個不知亡國恨的商女。”蕭夫人似乎並不以自己過去的經曆為恥。

“爹爹,那喬家?”

“是,家裏的長輩是不同意,可是,也正是因為蕭夫人,那二十年前的災難,喬家才會安然度過。”喬淩雲講到這裏,不禁老淚縱橫。

“可是爹爹,你剛剛還說,喬家是我娘親救下的,和小娘娘沒有半點的關係。”喬昭然越聽越糊塗了。

“是米家伸出了援手不錯,可是在最開始的時候,是你的小娘娘講什麼也都不顧,又重新回到了那煙花柳巷之地,不惜再次賣藝,為喬家籌得了第一筆周轉的資金,知道後來,喬家情況好轉了,米家才在你母親的千求萬求之前不情願的出手,救了喬家。可是,喬米兩家都是這京城的大家,而你小娘娘的身份放在這家族的麵兒上又是過不去的,所以爹爹才會像剛剛那樣講啊!”

喬淩雲短短的一席話,讓喬昭然茫然了,自己堅持了那麼久的東西,突然在一瞬間被自己的父親完全推翻了去,她不知道,到底什麼是真,什麼是假,什麼是對,什麼是錯了。

而從自己父親的滄桑無奈和蕭夫人剛剛的歇斯底裏中,似乎又切膚的感受到了這宅門的冷漠與無情,本以為自己早已麻木了的心,不自覺的,又慌亂了起來。

喬昭然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去判斷,去思考。看著蕭夫人此時的麵無表情和自己父親的老淚縱橫,喬昭然那個本來早就該冰封起來的心,漸漸的,開始融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