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孤芳無人賞
第57章孤芳無人賞
看不見也聽不到，帝釋天默默忍受著自頭上傳來的痛楚，幸好眉宇間源源不斷的暖意一直浸潤到他的心裏，讓他知道自己並不孤單。
“喀嚓”、“喀嚓”帝釋天不知道該怎麼去形容這種聽到，或者說感覺到自己內髒開裂、而自己偏偏束手無策的感覺。
幸好，他並不害怕。
兩萬多年的孤獨，被剜心的空落，萬載幻冰的寒涼，這一切早已經教會他如何去忍受苦難。雙耳處的封印突然被破除，他得以重新聽見外在的聲音。他雖然不知道冰淩之前為什麼封住他的聽感，但他深知她絕對不會對他不利。
那就夠了。
“阿天，張嘴。”柔若無骨的手撫上男人的臉頰，冰淩微一用力就鉗住了帝釋天的下巴迫他啟開上下雙唇。然後，他聽見冰淩用千萬年難得一聞的溫柔嗓音說：“你莫怕，相信我就好。”
帝釋天當時唯一的感覺是啼笑皆非，別說那哄毛孩子一樣的“莫怕”雲雲此時是對著他這個大男人說的，怎麼看都不著調，冰淩用這麼反常的音調說話本就隻會讓他覺得“事出反常必有妖”，然後更加容易惴惴不安好不好？
魔尊顯然是沒想到自己難得溫柔的嗓音才是令帝釋天“害怕”的源頭。
很快，有什麼細長柔軟的東西開始緩慢地進入到帝釋天的嘴裏，帶著些微的涼意，一點一點朝著喉嚨更深的地方探進去。
“唔？”逐步泛開的惡心反胃之感讓男人下意識地想閉上嘴，順便將侵入喉頭的東西吐掉，卻被冰淩柔和而又強硬的動作製止了：“別動，聽話！你肌膚表麵的枝條都已經長好了，再往裏麵長的話不僅長度不夠也沒辦法達成最好的效果。可你碎裂的內髒又不能不管，所以你放鬆些，讓這些枝條從你嘴裏探進去。我保證，等枝條長好了以後不會再讓你感覺難受的。”
帝釋天回想起之前冰淩念叨過的什麼“枝蔓植根傷處才能保證療效”，心中恍然。
可明白是一回事，任外來異物在自己體內植根卻是任何人都難以坦然相對的吧？
帝釋天在心中忍不住苦笑著想，他從前的心境一直都是無所在意，不論什麼難堪、難耐他都可以視之等閑，哪知如今，這份從容不迫的心境似乎離他遠去了。
冰淩其實也很不好受。帝釋天看不見可能還好些，受到的衝擊不至於那麼大，可她卻是不得不異常仔細地去留神看。
雖然明明已經從絕屙樹處得到無恙的保證，她也一早清楚這個做法的勢在必行、親口批準了絕屙樹的作為，卻還是止不住的心軟、心疼。
本以為這些情感不會出現在她身上，卻原來隻是沒有遇見對的那個人。
冰淩慢慢咬緊牙關，雙目通紅地看著枝條像蛇一樣緩慢蠕動著進入男人口中，自己也如鯁在喉。
於是在這一刻醒悟，她已經徹徹底底地淪陷。
枝蔓從食道一路往下，時不時就有分支長出來嵌入開裂的地方。帝釋天覺察到，有分支穿透了他的肺，然後就是照舊的包繞、裹纏、再度深入。胃部、腎髒、肝髒，腸道……
像有密密麻麻的“觸手”全方位拂過身軀，除了最開始的疼痛之後就完全沒有感覺了。
身體的徹底不受控製讓帝釋天陷入深切的無助，就像那一年他眼睜睜看著自己被那個道貌岸然的、畜生一樣的生身之父剖開胸膛、剜出心髒時的憤懣。可是，那時的他沒辦法抵抗，現在的他依然無力抵抗。
就在他開始調動殘存的法力準備作誓死掙紮、破釜沉舟之時，不耐煩的女音透過層層迷霧傳來，像極了那一瞬的雲開見日，於是他霍然心安：“我知道痛，你給我忍著點！這麼點痛都受不了你是怎麼當上帝尊的？說出去不嫌丟人！”
隻可惜冰淩難受之下說出來的“寬慰之言”委實欠扁了些，帝釋天沒辦法說話、沒辦法通過被封住視覺的雙眼表達自己的鄙視之情，自然沒能反駁這個明顯站著說話不嫌腰疼的魔尊陛下，幸好他還可以通過額頭上的印記表達自己的極度不滿——小鈴鐺，哪天你自己試試，看看這滋味好不好受！
成功將性子冷清淡泊的男人惹惱，冰淩見好就收地吐了吐舌頭，居然因為帝釋天的不滿出奇地感覺好過了些，不再那麼酸澀、發堵。
她打量著除了鼻子和雙眼還露在外麵、其他部位全部都是線匝輪的帝釋天，心頭不期然浮現四個大字——不忍卒睹，遂又開始禁不住地心疼起來。
她俯下身在男人的耳朵的位置悄聲道：“阿天，我會幫你找到人魂的……無所不惜、不擇手段！”
額頭上的印記傳來一陣劇烈的情緒波動，冰淩明白帝釋天傳達出來的意思——量力而行，安全第一。
她仰天無聲地笑，我知道你能包容我的桀驁，我知道……什麼最重要。
等帝釋天體內的枝條全部停止生長，他太長時間一動不動的腮幫子已經完全僵硬了。
冰淩伸手，一抬他隱在枝條下的下顎，將他的唇瓣給闔上了，還細心地以法力幫他“揉搓”了幾下緩解麻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