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麼……本源傷接二連三地被牽動本就好不了了,傷勢再加重一點似乎也沒什麼。
她冷冷地一笑,對身後一群大呼小叫的人置之不理,硬撐住最後一口氣,死命往有“感覺”的地方跑。
不久,身後鼎沸的人聲似乎小了很多,紅綠的眼前一陣陣發黑,再也沒有去顧忌這些的精力,慌不擇路地紮進一個什麼地方,便癱軟下身軀昏了過去。
“停!”總管看了看眼前這座泛著令魔都害怕的邪氣的詭異荒山,強行壓製下心頭的惶亂與慌張道,“不用追了,回去向陛下交差吧。這人也真是倒黴……跑哪裏不好卻去萬刑窟,嘿,估計連神魂都會受盡折磨猶得不到一個痛快……”眾魔求之不得,趕緊退離此地。
萬刑窟堪稱魔族之中最為詭秘可怕的地方,雖名為“窟”實則乃是一座荒山。進去的人都是魔族罪人,而且,從來沒有一個人能夠全身而退,不不,是無人再現於天地之間。便連昔年一身法力傲視寰宇的魔尊冰淩都曾言出警告,可見此地的危險萬分。
姬無道一處罩門告破,法力大損,兼之身體殘缺,雖還是不甘心就這麼放過紅綠,但一想到萬刑窟的恐怖,便也就此作罷。
身體熱一陣冷一陣已經很難受了,更為痛苦的是,身上的每一寸骨骼似乎都被狂暴的外力碾碎,然後又在另一種修複力量的作用下緩緩愈合。
女子在半昏迷不昏迷、半清醒不清醒的渾渾噩噩中,感覺到即便是千刀萬剮都及不上這種酷刑分毫的劇痛,一次次無力地噴血、失去意識,又一次次因為痛苦的煎熬而恢複神智。
這還不算,最最痛苦的是,她躲不開無處不在、隨時隨地都會侵入她神魂的漩渦。那些漩渦在她本就存在缺失的神魂裏如入無人之境,隨地遊走、隨意肆虐,將她的神魂分割成千絲萬縷,或者幹脆蹂躪成齏粉!
紅綠不知道自己在這樣暗無天日的境況下生存了多久,她隻覺得辨不明時間、搞不清地域,沉沉淪淪、起起伏伏,周而複始、永無止境!
“啊——”千瘡百孔的神魂突然被一點點修補起來,但,無論是破壞還是修補,這種疼痛都是致命的。熬打了許久的筋皮骨肉已經完備,接下來自然輪到神魂和本源了。
鳳凰族的三昧真火之力在衝天魔氣的步步緊逼下開始衰退,封印的氣息、封印的記憶一並回歸。像是一個生了鏽的閘門被打開,一段段流水般的記憶突兀地開始在紅綠眼前閃爍,她明明不曾去辨別,卻清清楚楚地知道,這些就是屬於她的曾經!
於是,她終究在此絕地,了然自己原本的名字是——冰淩!
身世來曆不詳。她就像是一顆橫空出世的恒星,照亮了魔族大地。而她的傳說曆來已久。
多少年前,年僅一萬餘歲的逍遙女子因遭到魔族魔尊的逼婚而忍無可忍,於某一日憤然殺上魔宮。那一夜,魔宮殺聲震天。日升時分,這個素來以威嚴、莊重著稱的地方已經宛如被血河環繞!
而她,一個嬌妍如花的女子,腳踩累累屍骨奪下魔族權利的象征——一把名為“血陽”的開山大刀,成為魔族史上冠古絕今的至尊者!
驚才絕豔的她帶領魔族和天庭分庭抗禮,一路順風順水,直到她遇上那個名叫帝釋天的天帝,才算是碰觸到了此生注定的劫難!
回憶的齒輪緩緩轉動,逐漸開啟了那段被埋沒的曾經。可是,她就像一個旁觀者,失去情絲的她看著“自己”那一段恣意飛揚、傾盡一切的愛戀,再無悲喜。
無關觀瞻者的憂思冥想,曆史的迷霧終究還是在女子澄澈的眼底被層層撥開,忠實地複原了它的本貌……
一具睜大雙眼、看上去頗有幾分死不瞑目之感的屍體橫陳在冰淩腳邊。
“無趣!”美絕天地的女子一腳踹在屍體上,惡狠狠地吐出兩個字。就這麼點水平居然也學紈絝大少強搶民女?好吧,她不是民女而是魔女……
“哢哢哢”,就這麼輕輕一腳,不知道屍身上的骨頭又斷了幾根。
“本來還想將這個什麼什麼郡王的心髒給挖出來喂狗的,不過現在看來,這麼惡心的心髒估計連狗都不吃……唉,白忙活一場……”冰淩好似還很無奈地扛起了自己的開山大刀,片刻後她的身影就從原地消失不見了。
不多時,女子出現在一座不大不小的酒樓裏。
“對酒當歌,人生幾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當以慷,憂思難忘。何以解憂?唯有杜康……”冰淩剛剛坐下來就聽見鄰座有人文縐縐、酸溜溜地吟哦著一首千古名篇。
生威鳳眼帶著諷刺地張望過去,果不出冰淩所料,對方的桌子上坐著幾個文士打扮的人,頭戴方巾、腰懸美玉,一看就知道是不通人世疾苦的自命清高之徒。
可歎曹孟德的這首壯闊豪邁、意境高遠的《短歌行》竟被念成了這副迂腐騰騰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