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座北方城市。
一個四季分明,灰土狼煙的城市。
不管這個城市對其他人是怎樣的,對她來說,就是如此。
劉鈺卷起桌上的文件,站起來,小小的舒展了一下因久坐而僵硬的身體,披上外套,離開了悶熱而閉塞的辦公室。
今天的任務完成了,她下班了。
站在電梯口和各個公司稀稀落落的人一起等電梯。
天色昏暗,晚風從樓梯間大開的窗外吹拂進來,溫和柔軟而略帶涼意,這席微風帶走了周身滯澀黏膩的室內空氣,劉鈺深深地呼了一息,好似帶走了許多倦意,舒服得很。
周圍的大家或多或少都有些疲憊,些許幾個同事小聲的嚼著不知從哪裏聽到的某些大瓜,劉鈺隻聽到傳自她們的竊竊雜雜的閑言碎語。
另一些或者安靜的盯著電梯閃爍的樓層數字,或者低頭飛速的玩著手機,反正都是各人有各事,互相不打擾,氣氛也很是安靜美好。
叮——,電梯到了,門緩緩打開。
由於正是下班時間,電梯內空空如也,想來也是少有此時上來的人。
人們停下活動,魚貫而入。
劉鈺也隨之進入,可剛要邁進電梯,她就停住了剛跨入一步的腳,她看到,就在電梯裏,在已被6、7個人快擠滿的電梯角落,那個玩手機男人的右腿和吃瓜女人的左腿縫隙中,有一張淒楚泛著蒼白死氣的臉。
劉鈺立即就意識到了什麼,她退回跨入電梯的那隻腳,沉默的環視電梯內。
看她剛才的動作並沒有讓任何人引起重視,她不得不咳嗽了一聲,說道:“諸位,打擾大家一下。這趟電梯剛才上來你們可能沒注意到,它比那幾部電梯上來的快,但是一直在吱嘎吱嘎的響,剛才我也發現,就在幾位男同事踏入的時候更是晃蕩的厲害,我想可能是不太安全,看旁邊那部也到了,要不我們從那部下,也不費什麼事,還更有安全保證,大家看如何?”
大家聞聲也才注意到她,聞言相視幾眼,互相尋找熟人商量了幾句。
最終都覺得這種安全隱患他們都沒注意到,既然被人提醒自然是換一部也無妨,於是都從原本電梯走出來換上了另一部,換乘時還有零星幾位向劉鈺道了謝。
也不知是心理因素還是確有此事,換乘的電梯好像的確穩當了許多。麵對從四周陸續傳來的道謝,劉鈺邊客氣回了幾句應該的,邊低下頭拿出手機裝作有事閑閑點弄了幾下,借以打斷客套,得以思考剛才的情景。
她想,果然那張蒼白的布滿死氣、非活人可有的大臉,沒人看得到。
並且,上麵流出涓涓淚水的、空洞無瞼的雙目,朝著我表示的可憐悲戚,也的確是隻向我一人的祈求。
瞧外形,這可能是一隻幽魂野鬼。
不可否認,世間的魑魅魍魎也分好壞,並不一味凶惡,但當時她隻向我祈求,是知道隻有我能看得見她,知道她的存在。
但我隻是知道這鬼的存在,並非意味著就有能力傷害它,它向我祈求的是什麼?
…也許有很大幾率,是祈求我不告訴別人她的存在吧。
但如果我不告訴這一電梯的其他人,那麼在這趟早就歪歪斜斜的電梯裏,她與其他普通人同乘一趟,總不是保護他們修好電梯怕他們換乘費事兒吧。
這電梯每天都上下幾次,這東西突然出現在此,事出反常必有妖。
如若是她真多慮了,測驗一下也可安心。於是她提醒了所有人換乘電梯,特意關注了那張臉的反應。
果然,在經她溝通後,所有人陸續離開。
但那張大臉上的那隻眼,果然流露了掩飾不住的失望和怨恨,她臨走時還向她無聲地張大無唇的口,似在怨因她錯失了入口的晚餐。
果然,害鬼之心無力有,防鬼之心不可丟。
劉鈺將手機在手中緩緩摩挲了幾下,她感覺,這事自己驗證成功了,但是好像也惹火上身,不能善了了。
等會她還得走段不算冷清的夜路,這東西突然出現在這座大樓,說明是有移動範圍的,這會兒很有可能得跟上她在她這兒找補一下了。
今晚實在不巧。她心裏默默盤算了下自己認識的朋友,發現這寥寥無幾的名字中,沒一個能在這段回家之路上與她搭個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