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洄從之,道阻且長。溯遊從之,宛在水中央。”
“尋之,覓之,不過一場空。”
“嗯?”
“溯洄溯遊,鏡花水月。”
——溯洄——
抬手,轉身,刺入。
泛著寒光的劍刃迅如閃電直直的刺入對麵那人的身體,沾血的劍尖從他的背後透胸而出,豔麗的血跡染得黑色的夜行衣一片殷紅。
是血,是火,是純粹而凜冽的殺意。
這是一場算不上是酣暢淋漓的殺戮,
傷敵一千,自損八百。
我看向自己一開始就被斬斷了無名指的左手,咬牙克製住了想要尖叫的衝動。
不能喊,不能痛,不能被別人發現,不能擁有弱點。
天羅地網,無孔不入。
蜘蛛捕食,蠶食殆盡。
那人的臉因為極度的驚慌和疼痛而變的扭曲、恐怖起來,沾滿了血汙的長發粘在身後,已無血色的白色枯手高高的舉起,手中的劍在陡然的顫抖中掉落在地。
我慢步走了過去,看著那人捂著胸口的貫穿傷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拚命的呼吸著。
他快死了。
但現在,還沒死。
既然沒死,那這場爭鬥就還沒有結束。
我高舉起手中的劍,劍尖移動到那人的咽喉處,我聽著他淒厲的悲呼,看著他那雙充斥著無力、不甘、恐懼的雙眼,筆直而用盡全身力氣刺下。
劍刃穿過他用盡最後一分力氣伸出來抵擋的手,然後穿過脆弱的咽喉,刹那間,血湧如柱,一片殷紅。
他的身體飛濺出來的血將我的劍身染成紅色,也染紅了我的衣襟,我的鞋,我的發。
鮮豔的,朱砂一樣的,斑斑點點的血,順著我的臉頰流下,落在地上墜出一朵盛開的花。
我,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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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網的蜘蛛都是黑色的,脊背上有著一豎排的紅色斑點,怎麼看怎麼都不像是無毒的樣子。
危險,致命,可怕,至毒。
一如羅網的殺手。
“溯,洄。”
我低垂著頭,任由淩亂的頭發垂落臉頰,幾縷沾了血而凝固了的發絲硬硬的紮在臉上,刺的生疼。
一手撐在地麵上一手撐在膝蓋上,恭敬地單膝跪地,脊背挺的筆直,不敢有一絲懈怠。
“溯洄。”
男人又重複了一遍我的名字,似乎想要這兩個字咬的粉碎吞入腹中,他的語氣也拿捏的恰到好處,拉長的語調不顯刻意,卻讓人感到一陣惡寒。
“大人。”
不知道應該回複些什麼——或者是到底該不該回複,所以我壓製住了聲音中的顫抖,如此說到。
“抬起頭來。”
遵從對方的話,我微微抬起頭,入目的首先是一雙有著修長蒼白的骨節和深黑色指甲的手,一隻陰惻惻的蜘蛛趴伏在對方的鎏金戒指上,伏著身子竟極為乖巧。
帝國權貴,中車府令,羅網的最高掌權者,趙高。
我從不畏懼權貴,也不恐懼貴族,我害怕的,隻是死亡。
羅網的殺手,縱使武功再高,生死也隻是趙高一句話的事。
“劍是凶器,羅網是凶器,你,也是凶器。”
趙高的嘴角詭異的上揚著,似是在笑,又似是在嘲諷,不論怎麼看都看不出對方心中真實的想法。
我感受的到,趙高那雙細長邪魅的眸子正森冷銳利的盯著我,就像是在黑夜中潛伏了許久的怪物盯上了即將被吃掉的獵物。
他揮了揮手,一直佇立在身邊的遮住了下半張臉的男人踏前一步,低沉的聲音緩緩開口。
“溯洄,從今天起,你就是羅網絕字級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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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說琅琊山中居住著一對並不出名的鑄劍師兄弟,他們兩人關係和睦,異體同心,以幫人鑄劍為生。
有一日有一名貌美如花,身段婀娜的女子來請求兩人鑄劍,並許諾誰鑄的劍品質更好,她就嫁給誰。
兩兄弟同時愛上了這個女人,他們都想迎娶女子,也想鑄出比對方更好的劍證明自己,於是,原本和睦的兩人兩看兩相厭,最後甚至反目成仇。
在圓月被染成紅色之夜,兄弟倆終於各自鑄造出了最終的利劍,他們請女子來為劍取名並評判哪把劍更優秀。
女子給哥哥的劍取名為‘溯遊’,給弟弟的劍取名為‘溯洄’,可是卻沒有說哪把劍更為優秀。
第二日,兄弟倆發現女子帶著兩把劍消失了,就像是從未到來過一樣,悄無聲息,無所蹤跡。
“紅顏禍水,美色誤人。”
“隻是如此?”
“隻是如此。”
食指和中指並攏,沿著劍柄細細摩擦直至劍尖,鋒利的劍刃在清冷月色泛著寒光,隻輕輕一彈,便發出了空靈悠遠的錚鳴聲,驚起林間一群飛鳥。
溯洄,當真是把好劍。
“如果周圍有伏兵,那你現在已經是個死人了。”
溯遊隻是淡淡的輕瞥我一眼,就好像我所做之事太過愚蠢,以至於他都無心去說更多。
事實上,也的確如此。
已是深夜,今天的天氣又不太好,陰冷的彎月在烏雲的遮掩下忽明忽暗。
或是月色太美了,烏雲不願讓星辰看的更多,又或是月色太過危險鋒利,烏雲不願讓被缺角吸引過來的星辰受傷。
但不論如何,都不是適合寥寥兩人在漆黑幽暗的樹林中秘密見麵的天氣。
若周圍有伏兵,或者是強盜,剛才的劍影劍聲可以說是完美的暴露了位置,若埋伏的是武功極佳內力極高之人,甚至可以從中偵辨出持劍人的武功路數。
我勾唇,帶有些陰陽怪氣的說道:“哪能跟哥哥你相比呢?你現在可是羅網的殺字級殺手,我尚還隻是個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