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的身體早已精疲力竭,築基丹過於濃厚的靈氣遠不是他完全沒有修煉過的經脈能夠承受的,僅僅是在體內走了一遭,就差點讓他渾身經脈寸斷,險些喪命。辟火服雖然抵禦住了大部分火焰,卻經不起長期燒灼,破損了不少,靈力也削弱很多。空氣中的熱浪從衣服的破損處鑽了進來,燎傷了他的體表。九玄便是拖著這樣一具殘破的軀體,根據他腦海中模糊的印象,一路向北,前往安家地界尋求庇護。

九玄在外麵行走的時候,他躲在這個世界裏,享受著對方為他創造的一切。

他不知道渾身燒傷的感覺是怎樣的,因為在這個世界裏,他從來沒有受到過絲毫的傷害。他全身上下每一處地方都完好無損,過去的十七年裏一直正常地成長著。他隻能蜷縮在安全的角落,看著現實世界中九玄被困在那具充滿了痛苦與折磨的身體中,忍受著燒傷帶來的無窮無盡的苦難。那時的他從來不知何為酷暑,可隻要到了白天,被太陽一照,他的身軀內就仿佛有火焰在熊熊燃燒,燎灼著內裏的靈魂。他亦不知寒冷為何物,可一旦入夜,他的軀體便會凍得瑟瑟發抖,幾乎無法行動。他體內的每一處內髒,都在極端的冷熱交替中飽受煎熬,病痛接二連三襲來,還有那受損的經脈似乎嫌這具軀體所承受的仍不夠多一般,繼續雪上加霜。

很多次他想要和九玄交換,可他終究沒有勇氣去承擔對方所承擔的。

他身無分文,所有的衣物,除了那件辟火服,全都在火中被燒毀了。辟火服嚴重損壞,看上去黯淡無光,又沾上了不少灰燼,看上去就像是從垃圾堆裏翻出來的破衣爛衫一樣,勉強可以蔽體而已。一個五歲孩童,穿著一身丟在街上都沒有人會去撿的和破布無異的東西,光著腳走在小巷子裏,身上還到處都是傷痕,任誰都會覺得這不過是個沒人要的流浪兒,不會多看一眼。

若是被他們知道了他身上的每一樣東西都價值□□,尤其是他的性命更是如此,他便也活不到現在了。

可沒有錢,他就沒有食物,而連練氣都還沒開始的身體又遠遠做不到辟穀。他不知道九玄是如何做到的,一路上通過各種各樣的手段弄到食物,偷竊,乞討,甚至殺人越貨……他甚至都不記得為了一小口吃剩的饅頭,對方到底殺了多少和他一樣大、甚至還小一些的孩子。九玄殘忍嗜殺的性格便是那時養成的,為了震懾其他流浪漢,九玄甚至不惜以極其酷烈的手段,將完全沒有反抗之力的幼小女童活生生虐待至死。他不知道對方這樣做究竟是對或不對,他隻知道這樣做後,對方終於可以小小地睡上一覺了。

盡管九玄很清楚,他一直醒著,隻要有任何人膽敢趁著休息時偷襲他們兩個,他就會立刻與九玄交換位置。

他相信對方能做到的事他也一定可以做到,但九玄從來沒有給他這個機會。

雖然九玄還是會時常擔心,怕他受到什麼傷害,可事實是,他被保護得如此完美,沒有什麼能傷害到他。

因此他隻是稍微點了一下頭,輕聲回答道,“我很好。”

“讓我來看看你回答出這句話究竟用了多長時間……”九玄摸了摸下巴,觀察著不知何時出現在他們麵前的沙漏,瞥見了他的神色才揮了揮手,讓那沙漏消失,無奈地歎了口氣,“有些時候我都懷疑,你大概是學不會怎麼和人正常溝通了。”

他們不大經常像這樣麵對麵地談話。九玄不喜歡回到這裏,盡管這個世界安全又美好。這不是真實的世界,對方總是這樣提醒他,你需要去麵對真實的世界,盡管現在還不是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