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不由己地朝外走去,葉青感覺自己的動作無比僵硬,一腳深一腳淺地踩在雪地上,看上去應該十分怪異才對,可路上遇到的士兵卻都像沒看到一樣。所有人一見著她,準確說來,是看見跟在她身後的盧雲峻,就都恭恭敬敬地退到了一旁,為他們讓出一條通路來。
眼神四處瞟著,葉青急切地尋找著有沒有可以助她脫困的人。過了好半天才可算被她發現一個,許大棒槌正站在營地裏,麵色嚴肅地望著她這邊,完全沒有了往日的憨傻。葉青試圖開口向對方呼救,可纏在脖子上的繃帶一紮,她就發不出聲音來了,隻得絕望地盯著許大棒槌,希望對方的腦子足夠靈活,看出她此刻的困境。
然而最終許大棒槌也和別的士兵一樣,低下頭,假裝什麼都沒看見。
混蛋!你們這幫士兵,早知道你們家將軍有毛病了是不是?!從許大棒槌身邊經過時,葉青幾乎是拚了老命地在心底大罵著,期待能有人做出反應。你們知道他一看見火就會轉換人格,你們也知道真正的盧雲峻晚上是不會在營地裏走動的,眼前這個隻能是九玄老祖!
你們就這樣放任不管?!
直到走到另一處營房門前,葉青才算真正絕望。這些士兵什麼都知道,但他們根本不反抗!甚至連一句話都不問,直接就將房門打開,讓他們二人進入。
而葉青一進去,就知道這是什麼地方了。
撲麵而來的惡臭混合著血腥味和尿騷味,甚至還有股人體腐爛的氣息,帶著令人窒息的垂死的絕望,如果不是被繃帶捆著,葉青現在已經扶著牆壁吐了出來。
這裏是牢房。
或者更確切一點,這裏是身後那個魔修折磨人取樂的地方。
身後的大門緩緩關上,隻剩下兩側牆壁上支著的火把勉強照亮這汙穢血腥的通道,葉青已經可以想象等待在她的前方的到底是什麼了。
隻是她不確定會以怎樣的形式開始,又會以什麼樣的方式結束。
唯一能夠肯定的是,中間的過程,絕對比剛才繃帶勒斷她的肋骨還要痛苦百倍,否則對方不會特意將她帶來這裏。
稍微閉了閉眼,葉青盡量不去想對方會怎樣對她,隻求這一切趕緊結束。
通道兩側的牢房內大多蜷縮著一團看不清形容的爛肉,有些還在低低呻吟著,艱難地喘息著,有些則已經無聲無息了,隻有蒼蠅嗡嗡地在上麵盤旋著。如果她猜的不錯,這些應該是馮翼的手下,被盧雲峻捉拿後便就近關了起來,隻是不知道他們究竟遭遇了什麼,才會變成現在這個模樣。葉青控製著自己盡可能別去看那些人的境況,可眼神不管往哪裏放,都會不小心瞥見一點,在差點因為一個人身上到處爬著的密密麻麻的蛆而吐出來後,葉青隻能閉上雙眼,完全將身體交給控製著自己的繃帶,跌跌撞撞地朝前走去。
直到身後之人控製著她停了下來,葉青才小心翼翼地睜開眼。
這是一間格外幽暗的審訊室,炭爐裏的火焰正燒著,照亮了天花板上垂下的鎖鏈上掛著的一具覆蓋著血汙而辨不清相貌的軀體。葉青趕緊將目光移向別處,不敢去看此人飽經折磨的可怖模樣,匆忙中的一瞥仍然讓她注意到了對方的一隻眼睛已經被生生剜去,口中的牙齒似乎也被拔走了不少,整個麵部扭曲得不似人形。
然而她不敢看那囚徒,那人卻用殘存的那隻腫脹的眼睛死死地盯著她,仿佛是從喉間嗬出一口痰一般惡狠狠地吐出了她的名字,嘶啞破碎的嗓音帶著無比強烈的恨意,“葉青!”
她隻覺得頭頂冷汗直冒,這人到底是誰?跟她又有什麼仇什麼怨?她怎麼一點都不記得了?九玄老祖帶她來這裏又是為的什麼?葉青不敢多想,隻得在心底反複念著,什麼都別想,什麼都別想!
身後之人卻是格外歡暢,笑意盈盈地道了句,“馮長老,別來無恙啊。”
馮長老?!這是馮翼?!
葉青這才瞪大了雙眼,望向鎖鏈上掛著的人。如果她沒記錯,早在曲陽總督府的時候,心灰意冷的馮翼就已經將悲風崖的情況交代得清清楚楚,根本不需要許大棒槌動什麼刑。怎麼押到了悲風崖,反而被折虐成了這般模樣?
聽見盧雲峻開口,剛才還硬氣的馮翼瞬間就怯了,渾身打著顫,弄得鐵鏈喀拉喀拉地直響,語氣也變得哀婉起來,“我已經什麼都招了!求求您……求求您……”
葉青卻是暗自心驚,馮翼這副模樣,難不成是九玄老祖這段時間一直在酷刑折磨對方發泄怒氣的結果?
然而身後那人卻一改之前冷酷狂妄,態度溫和順從地向她請示道,“總督大人,馮長老說他已經交代完了,您覺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