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 / 3)

剛入六月的京都有些悶熱,外麵剛下了一場小雨卻沒有絲毫涼意。

空氣中彌漫著雨水打濕泥土的味道,一股潮氣纏繞著裹在身上,讓人心生煩躁。

雨水滴答滴答地落著,路上行人稀少,本應正熱鬧的街市上卻是一片冷清。

突然,蕭瑟甬道上傳來一陣慌張急促的鈴鐺脆響,在寂靜黑夜中顯得尤為突兀。

夜色中,一名穿著織金紗衣的少女紅著眸,腳步慌亂,呼吸聲都透著驚恐不安。

她白色裙擺濺上雨水汙泥,紗衣披帛隨著她的步伐淩亂擺動。肌膚雪白近乎透明,黑色長發如墨一般散在身後,形容狼狽,卻美得如同黑夜中的魅靈,連那一串串的鈴聲都好似勾著人的魂魄,每一聲都是響在人的心尖兒上。

“啊……”

皎皎心中害怕,邊跑邊張望著身後之人是否追了上來,卻未留神兀地摔倒在地。

精致的紗衣白裙濕透,豐纖玲瓏若隱若現。

她忍著膝蓋和手肘上的刺痛爬起,唇色逐漸發白。

自她六歲被阿爹賣到花想樓起,羅三娘就將她當做籠中的金絲雀一般養了九年。平日隻許她待在花想樓上層,幾乎不允她下樓。

所以,皎皎雖是在京都長大,可於她而言,整座城卻是個全然陌生的世界。

她逃了出來,但無處可去。

她眼眶發紅,明明是悶熱的夏日,身子卻在微微顫抖,如同秋風中枝杈上孤零零的枯葉:我能去哪啊……

皎皎艱澀地抱起層層疊疊的繁複裙擺,忍著疼剛又邁出步子,忽的就聽見箭矢劃破空氣的凜冽聲響。

刹那間,火光映天,馬蹄聲紛至而來,冷清的街上兀地湧入四五十人,打殺聲四起。

“是東廠,是東廠!”

路上僅有的三兩行人如鳥獸四散逃開,皎皎愣在當場,反應了許久才趁無人注意藏在街邊店家擺在門旁的雜物堆後麵。

天氣悶熱,她卻在微微發抖。好似有一股陰風,順著她的後脊鑽入骨髓。皎皎瑟縮著捂著唇,水盈盈的眸子滿是驚恐。

大名鼎鼎的東廠誰人不知?便是連皎皎這種常年足不出戶之人也聽說過東廠。

東廠是當今聖上的心腹,從上到下行事囂張跋扈。尤其是那位宋督主宋命,更是個臭名昭著的大太監,仗著自己是聖上的奶哥哥且有恩於聖上狂妄乖張到了極點。他黨同伐異、手段陰毒,卻偏偏聖上隻信任他,對其格外縱容。

皎皎又縮了縮身子,從未想過自己剛剛從花想樓逃了出來,就會遇見了殺人像切菜的東廠之人。

應當沒這麼倒黴會碰上那個殺人如麻的宋督主吧。

皎皎呼吸一滯,怕的淚珠子簌簌滾落。

刀劍相接的淩厲聲音漸近,熱血淩空而落濺了滿地。

“砰”的一聲悶響驟然響在耳邊,皎皎僵硬著尋聲看去,隻見一隻血淋淋得斷手飛滾在她腳邊,粗壯的手指還在微微顫抖,指腹上的薄繭清晰可見。血肉模糊的斷口處鮮血淋漓,染髒了她那雙珍珠白的繡鞋。

皎皎心肝俱顫,連忙躲開。

腳腕上拴著鈴鐺的腳鐲隨著她的動作發出一陣脆響,皎皎忙死死地按住那串鈴鐺,驚恐難過交織,纏的她喘不過氣來。

這腳鐲是她到了花想樓之後第一年生辰時,三娘親自戴在她腳腕上的,走起路來叮咚作響,格外勾人心弦。卻材質特殊,刀槍不入。

明裏是生辰禮物,暗裏卻是為她量身定製的鐐銬枷鎖。

如今,也是她的催命鈴。

“他娘的,被那孫子砍了手。”

一個粗獷聲音傳來,皎皎情不自禁瞥了一眼離自己僅有半尺距離的斷手,嚇得魂不附體:不會就是這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