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越是好,越是讓子嫻百般難耐,那些愛與恨相互穿插交結,如捕魚網般密密麻麻的洞口,卻無一個出路。每當子嫻對皇上笑時,心頭都是交織的恨意,堵在胸口連呼吸都變得急促,而皇上離開後又會想念,深深地思念皇上的每一個笑容與每一句溫存的話語,這種矛盾無時無刻不存在,直要將子嫻逼進無敵深淵,那種近乎絕望的鏡像。
“姐姐還在生氣嗎?”看著皇上遠走,筠皓開口詢問,見子嫻微愣,補充道:“姐姐還在生皇上的氣嗎?皇上每次來,待不上半盞茶的功夫你就趕走他。”
子嫻回神苦笑,“看著他我就會想起葉影的慘死!你知道嗎,原本我是打算讓葉影假死,待公公把她的屍體運去亂葬崗後,她可醒過來,從此遠走他鄉,可是皇上竟讓皇後親自處死葉影。葉影不過是一個小丫頭,就算犯事逐出宮門便罷,為和要用白綾活活將她勒死?我永遠也忘不掉葉影瀕臨死亡時的苦苦掙紮,與死不瞑目的驚慌失措。”
“人死不能複生!”筠皓低語,找不出言語安慰,定了定打身後籠中取出兩隻小兔子,換言道:“我昨日出宮買見市集有賣小兔子的,買了幾隻送給你!”
子嫻斂神,果真是拳頭般大小的兔子,足足五隻,相互依偎聳拉在一起,頭耳相接,似在低於述說情話。
子嫻拿過一隻在手中把玩,感受著雪絨毛摩擦著手掌帶來的觸感,隨口問道:“怎麼買這麼多?”
“你自小喜歡兔子,多買一些陪你,你心情也會好許多吧。”
子嫻麵上笑意更深,“謝謝弟弟,還是你最了解了!”停了停似忽然想起什麼,問道:“方才聽皇上提起穆明鄂穆大人,可是他要打西北邊界回來了?”
筠皓回道:“是,前日已經啟辰,下月回京。皇上專程在京城西郊建了座府邸,作為穆大人的官邸。”
“哦?”子嫻有些不明所以,少許停頓,意有所指問道:“最近宮裏頭可有什麼事情發生?”
筠皓認真回道,“兩位大臣請旨告老還鄉,皇上允了。對了,昨日我收到盧大人的書信,信中他問你過得好不好,他還說再過兩月,待平定邊界之亂後,便會回京。”
筠皓許是無心之語,落到子嫻耳中卻猶如卵石擊水,蕩起千層浪,緩緩拂過小兔子背脊的右手有片刻的停頓,又轉瞬恢複。盧卿墨,已有許久不曾聽到這個名字、聽到有關他的任何消息了,今日忽然聽人提起,隻覺得熟悉卻又陌生。
止住心中牽掛,子嫻佯裝無所謂般問道:“盧大人……你和他的書信怎的提到我了?”
“我與盧大人交好,盧大人知道我進宮後,曾囑咐我照顧你!”
“難為他還記掛著!”子嫻麵上露出一記淺淺的笑意,頓了頓抬頭望著天空一片湛藍,輕聲道:“不知不覺走了近一年了!托你照顧我,倒是不怕惹人閑話!”
筠皓象是明白子嫻言外之意,麵色微沉,降低聲音道:“我不知姐姐與盧大人關係如何,不過姐姐如今是皇上的寵妃,是不應該與朝臣來往過密的。”
“噗……”子嫻聽著不覺輕聲笑出聲來,笑靨中帶著一絲苦澀的味道,“自從他去了南邊,我們再無聯係,何來‘來往過密’?好了,我有些倦怠了,你也陪我這麼些時辰了,早些回去吧。”
筠皓走後,眷音閣再次恢複寧靜,子嫻瞧著一地毛茸茸的小兔子心情略是好轉,如此每日安安靜靜地又修養了好些日子,相安無事!
許是見子嫻身體有所好轉,又或是對子嫻的冷淡涼了心,漸漸地,皇上來眷音閣的次數越來越少,而後宮又留言說皇上,連眷音閣的奴才也察覺出了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