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此情成追憶，當時已惘然
第1章此情成追憶，當時已惘然
再睜眼，周遭一片漆黑，隻有一絲月光透過草屋的天窗泄了進來，屋外竹影搖曳，屋內愁雲慘淡。動了動身子，全身酸痛，方才生產時的痛苦曆曆在目。閉了閉眼，一切都結束了，我與他，再無瓜葛。
吱，黑暗中有人推了門進來，身上帶著股清幽的蘭花香，這是衡戎身上獨有的。
微弱的腳步聲接踵而至，青絲底靴踏在冰冷的地上，發出一陣窸窣的聲響，我知他這是刻意隱忍著，不願吵醒我亦不願與我相對。
隱約感到身側有人沿著床沿坐下，一雙大手拂上我的前額，卻在驀地停於上頭，不再有任何動作。
“我以為你已經走了。”扯了扯被子，翻身給他挪出了些位置，一開口卻是無盡的寒意。
四周寂靜了一會兒，耳畔傳來衡戎冰冷的聲響，好似浮玉山上千年不化的積雪，說話間透骨的寒意襲遍全身。
“每隔四年，回來瞧瞧兒子。”話畢，拂在我額間的大手驀地抽離，徒留一絲餘溫在上頭。
兒子？我拽緊了被子蒙著頭，慘笑了聲，我與他竟有了兒子？
“還是不見的好，日後你與夙玉帝姬成了親，我若哭嚷著去尋兒子，怕是要惹得你與帝姬生了間隙。”
“箐凝，你！”衡戎頓了頓，終是沒有繼續說下去，隻是轉身，拋下一句：“珍重……”
珍重？我與他之間的情分，如今隻剩下這兩個字了麽？
我原是一隻有著萬年修為的妖狐，世居青丘山久未踏入塵世。直至兩年前，為了尋回娘親，孤身離開了青丘。
而在離山前，靈台不甚清明的我幹了件蠢事--將我的體內的妖珠封印在山上。因著娘親曾告訴我，世間有許多捉妖師，見著我們這些妖類是要趕盡殺絕毫不手軟的。是以，我窩在洞裏苦思冥想了三日三夜，便隻有了這個傻主意。
沒有妖珠護體，我便也失了術法。是以，在來到塵世的第一日，我便被一群凡人團團圍住了。那是我第一次見衡戎，他手持一柄紫色長劍懸於空中，玄衣飄飄，一頭白發照亮了我的世界。
劍未出鞘，那群賊人便落荒而逃，我癱坐於地上，抬眼傻傻的望著他，雙手搓著青紗裙裾，一時不能自已。
他默然轉身，白發紫眸，玄衣襲地，及地那一刻，腳下的落葉紛飛，漸漸彙於一處，玄玉底靴落於上頭，儼然是個不沾塵世的仙人。
他抬眼瞥了我一眼，微怔了怔，繼而落於地上，淺笑著向我伸出手。
我驀地呆於那兒，神情有些恍惚。
一襲玄服在夕陽餘暉下熠熠生輝，梧桐的落葉在他身後打了個圈兒，靜靜的沾於玄服之上。他斂眉，修長的手指輕拂了拂衣袖，複又恢複原先的姿勢。
“你是想坐在地上過夜麽？”白發男子忍耐了許久，有些不耐煩的問道。
那是我與衡戎第一次見麵，卻也隻是見了一麵便沒了下文，我與他的緣分是在浮玉山上開始的。
浮玉山地處偏僻，往北是盛產觜魚的震澤，向東便是諸河。浮玉山的北坡是塊風水寶地，苕水便是發源於此。至於娘親所說，虎身牛尾，叫聲像狗吠，喚作彘的神獸，我確是未曾見過的。
浮玉山上山上常年霧氣氤氳，有潺潺流水縱橫山穀間。其間有一處竹林，鬱鬱蔥蔥的，長勢頗好。我瞧這竹林長的頗好，荒於山穀倒是可惜了，便費了些許時日，勤勤懇懇的伐了些許竹子，劈了處竹屋住下。
我在那兒劈了間竹屋住下，隻為早日尋回娘親。可在那兒住了數日，迎來的卻不是娘親而是衡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