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她的眼神很冷,幽暗無情,那種與生俱來的冷戾氣質,總能令人在不經意間不寒而栗。
目光向上移,穆澤看得險些失神,那是一雙極美的眸子,異色的雙眸,紫色的左眼晦暗猶如修羅,湛藍色的右眼澄澈恍若水晶。
但,她的眼神是沒有感情的,冷冷的,不氤氳一絲溫度。
似乎任何事情都無法打動她半分。
“你的手很冷。”回身,繼續持起狼毫,穆澤專心凝神地作畫,狀似漫不經心地說道。
在剛剛握她的手的那一瞬間,那種沁入體膚的森冷寒迫,甚至冷徹了他的心。
尹默勾起唇角,淡笑自如,“屬下自幼手涼,驚到少爺了。”
“無妨,隻有冷,才會愈發讓人清醒。”
穆澤笑了笑,他不再說話了,空氣長時間地靜默死寂,他兀自作畫,一筆一畫,畫得極為認真,輕輕地點出那畫中女子清秀雅麗的容顏。
陽光從窗格照射進來,溫暖迷醉,尹默在一旁為他靜靜地研磨,目光時不時瞥向那畫中的女子。
一顰一笑,畫得極為神似,恰到好處地點出了女子身上的韻味,畫中的女子容顏嬌媚,栩栩如生。
女子的唇角帶有淡淡的笑意,那從唇畔一直暈染到眼中的笑意,美得令人炫目,似比陽光還要耀眼,溫暖人心。
“我畫得像麼?”沒有轉過頭看她,穆澤忽地開口問道,似乎早就知道她在看自己作畫。
尹默頷首,聲音低沉:“嗯,很像。”
“本來想把這幅畫給姐姐看的,想給她一個驚喜,現在看來,得等到她出來的時候,才能讓她看到這幅畫了。”緩緩擱置下手中的狼毫,穆澤輕舒出一口氣,背靠在輪椅上,“我累了,帶我出去走走吧。”
“少爺還是先用膳吧,你作畫作了一個早上,想必也累了,吃點東西吧。”
“嗯。”
尹默取過一旁的早膳,拿出幾盤菜色精致的小菜,皆是美味珍饈,飯菜的香味在房內緩緩溢散開來。
目光定格在最後一盤菜上,是穆澤喜歡吃的白玉冰糖豆腐,“你怎麼知道我喜歡吃這道菜?”
尹默開始為他布菜,“是主子吩咐的。”
穆澤點點頭,嘴角勾起淡淡的笑意,心裏恍若一汪泉水流過,不經意間被暖了心。
穆澤吃光了那盤白玉冰糖豆腐,其他的菜,卻一個也沒有動。
尹默在一旁靜靜地看著他用膳,見他隻吃一道菜,不由在心裏輕歎,她再度夾了塊肉放在他的碗中,“少爺不能隻吃甜食,飯才是主食。”
“你也坐下來,同我一起吃吧,這麼多的菜,我吃不完。”
“是。”
“其實你沒有必要在意太多的禮節,人被禮節束縛得太久,也會失去本性。”一邊吃飯,穆澤一邊淡淡地說道,“你肯替我姐姐衷心辦事,我就已經當你是自己人了,你老是叫我少爺,不覺得生疏麼?”
“屬下不敢僭越。”
“這不存在僭越。”穆澤放下碗筷,“既然姐姐把你當做是自己的家人,我亦是如此。”
尹默怔忡地凝著他。
穆澤輕挽唇角,他雙手推著輪椅,走到了窗邊,“今兒個天氣不錯,不如我們出去轉轉,老是悶在家裏很難受。”
聞言,尹默忙放下手中的碗筷,連飯也不吃了,說道:“少爺說的是,屬下這就帶你出去散心。”
穆澤不由莞爾,推著輪椅兀自走了出去,撂下一句話:“以後你可以叫我澤。”
她驚怔在了原地,久久沒有回過神來。
從來沒有想過會有這樣的一天。
他說,她可以叫他澤。
思緒仿佛又回到了很久以前的那個雨夜,漆黑廣袤的蒼穹下著淅淅瀝瀝的雨,冰冷豆大的雨滴打濕了身子,她躲在僻靜的角落裏,凍得瑟瑟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