階梯教室門打開的一瞬間,我的眼珠仿佛被兩根無形的絲線牽引著,死死盯著從門外飄然進入的那個身影,久久不忍將自己的視線挪開;原本紛亂嘈雜的教室,因為那個身影的到來也突然變得死一般岑寂,就好象教室裏的氣溫毫無預兆地驟然下降了一百攝氏度,所有的生命跡象均被無情地快速冰封進了無邊的黑暗中。
“我姓夏,”那身影款款走上講台,彎起好看性感的唇,淺淺一笑,“單名一個羽,羽毛的羽。從今天開始,你們的英語課就由我來給大家講授。”
不知是因為她姓夏的緣故還是因為她那甜美的笑容,驀地裏,我感覺陣陣暖流從四麵八方向我湧來,將我緊緊裹入其中。
窗外綿綿的秋雨依舊淅淅瀝瀝地向大地飄灑著,灰暗的天空下,所有的景致瞧上去都是迷迷蒙蒙,混混沌沌,任什麼都看不分明。時令明明已經接近秋分,但我卻感覺此情此景更像是在春天,因為在昏暗的教室裏,到處彌漫著濃濃的春意。
於是,我有些後悔自己早上的決定了。我不應該選擇坐在最後一排,而應該坐到第一排去,坐到緊挨著講桌的那個位子上去。
簡單的自我介紹之後,夏老師用異常流利的標準美音將今天所要講授的課文字正腔圓地誦讀一遍,然後她再次彎起好看性感的唇,將那隻柔若無骨、白皙細膩的右手半舉在胸前,笑嘻嘻地問:“Whowantstotry?”
盡管我的英文學的不怎麼樣,這句話還是懂的,便下意識地舉起手想吸引她的注意,但猛然考慮到自己那蹩腳的口語,舉到腮邊的右手竟硬生生地停在那裏,再也不肯向上移動分毫。
夏老師用一雙妙目在教室裏環視一周,然後輕移蓮步從講台上走下來,扭動著纖細的腰肢緩緩向我飄來。我心一慌,急忙從座位上站起身,結結巴巴地說:“老,老師,我不是想,想要誦讀課文,我之所以抬起手來是因,因為我要撓癢癢。”
夏老師聽後並沒有停下腳步,而是和著教室裏瞬間響起的笑聲,慢慢靠近我,展顏一笑:“倘若我點名讓你來誦讀,你肯是不肯?”我有些慌亂地將目光從她嬌美的容顏上移開,點點頭:“我可以試試。”她微微一頜首:“Itstarted!”
我已不記得我是如何費力地用略帶鄉音的口語誦讀了整篇課文,我隻記得,當時我的四周充斥著醉人的蘭香,那蘭香悄無聲息地從我的鼻孔鑽進去,慢慢向我的四肢百骸擴散。而我,在那蘭香的微熏下,周身上下頓時感到無比的舒坦。
老實說,在眾目睽睽之下用英語朗讀課文於我來說是第一次,也是我此生唯一的一次。而就是這唯一的一次,卻讓我刻骨銘心。
自初中伊始,我最頭痛、最不願意學的課程就是英語,到了高中依然如此。由於我討厭學英語,所以經常在上英語課的時候偷偷做數學或者物理習題。上了大學之後,我的這一習慣依然沒有改變。那天早晨之所以決定坐到最後一排,就是想悄悄地翻看《高等數學》。然而,夏老師的出現,讓我重拾學習英語的信心。
有時我在想,假如那天夏老師不接替原來的冷老師給我們講授英語,假如夏老師在聽到我那荒誕的解釋一笑而去,那結果又會是怎樣?
此後,每逢英語課,我總是衣著鮮亮地出現在靠近講桌的那個位子上。因為隻有坐那個位子,才有可能在整堂課不間斷地聞到夏老師身上散發出的那醉人的蘭香。
夏老師是蓉城人,這是後來我在不經意間聽她說了一句蓉城方言才知道的。細細一打聽,夏老師原來是川大英語係畢業的高才生。探知到她的底細後,我除了每天惡補英語之外,還軟磨硬泡死纏著我宿舍裏的那個蓉城室友,讓他教我學說蓉城話。我這麼做的目的隻有一個,那就是要想方設法地去接近夏老師。
我自小生長在北方的一座小山城中,那裏山美、水美,孕育出的姑娘更美。我記得那是在大學畢業後的第二年,我那個蓉城室友因為去京城公幹,返回的時候特意到我的家鄉來看望我。
當我倆相攜著從火車站出來,站在人來人往的車站廣場一邊閑聊,一邊等出租車的時候,我那室友略帶感慨地拍著我的肩膀說:“你們這裏的姑娘真漂亮!”我聽後搖搖頭:“不,還是蓉城的女孩子美。”他扭過臉,一臉怪笑地盯著我,問:“怎麼,還在想你的夏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