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還沒等他想清楚這其中緣故，輕功較高的一群人已經毫不猶豫追了上來。如同雪八一樣，他們畢竟隻是人類，不似無央和無瑕那般能夠輕鬆自如地來去，不一會兒便被他們甩在了身後。
不過，被甩在身後的不止追兵，更有雪八。無瑕心懷歉疚地回頭看，隻見雪八一麵奮力地與那些人纏鬥，一麵還要提防自己陷入雪中。“快點，甩脫他們。”無涯道，伸手扯了無瑕一把，“瑕兒你還在看什麼？”
雪八是為了救她而來的，現在反倒是雪八陷入了困境……無瑕的心忽然揪痛著，她呆呆地看著雪八的動作，以及雪八衣襟上漸漸沾染的血漬，他是在為了她戰鬥，對不對？
“無瑕！”無央也不由得責備著，“若是你不想在此時離去，隻怕就走不了了！”
走不了嗎？無瑕鼻子忽然一酸，她哆嗦著抬起手捂住自己的鼻子，那是風生獸最脆弱和最敏感的部位，可是她既沒有被人打擊，又沒有自己打擊，這種酸痛，是為什麼？
“無瑕！”無涯又冷冷地催促了一聲。
雪八冷不丁被人一刀砍在了肩膀上，腳下一滑更踩進了一個坑中，若不是腰身一個扭動閃開了刺向小腹的劍，隻怕雪八已經在當下喪命。
哥哥們的呼喊在腦海裏回蕩不休，無瑕卻一轉頭向著山腳衝了下去。她不能這麼離開，她害怕，她害怕看到雪八在她的麵前真的有什麼不測……看到掉頭衝下來的妖精女子，端木禪嘴邊重新揚起了邪氣的笑容，轉頭對身邊的人道：“不是有火箭麼？怎麼不放一支？”
身邊一名箭手應聲而出，旁邊有人幫他在箭頭上點好火，弓箭微微上揚，對著無瑕衝來的方向射了出去。無央看到那箭的方向，不禁有些詫異：“這樣的箭是做什麼的？”
無涯也不禁有些疑惑，但看到那即將燃盡的引信，他心中隱隱地生出了一陣不好的預感，立即道：“將那火箭吹歪，別讓它落在無瑕身邊……”
他的話音剛落，火箭竟然在頭頂“轟”的一聲爆炸，熟悉的氣息彌漫開來，無涯和無央齊齊色變，無瑕也頓時整個人呆住。
想不到……那燃燒的火箭筒之中藏著的竟然是石菖蒲的粉末。她連忙抬起袖子捂住口鼻，但士兵絲毫不受影響，幾個輕功高強的人已經飛到了她的麵前。無瑕要掩住口鼻，那些紛紛揚揚落下來的石菖蒲環繞在身側，驚慌閃避之下還是吸進去了些微。
“姑娘！”雪八大叫，強提一口氣從雪地裏拔身而起撲到她的身邊。
一片茫茫的白雪地裏，忽然一支長槍自下透雪而出，快準狠地刺透了雪八的右腳，直至膝頭！
他緊緊地咬著嘴唇，將衝到了嘴邊的痛呼吞了回去，身形卻仿佛凝固在了半空之中。
又一柄長劍自背後透體而出，穿過他的小腹，一截血淋淋的劍尖堪堪露了出來，正好展現在無瑕的麵前。
“雪……哥哥……”
一刹那間，無瑕以為自己是患上了剛剛無央說過的“雪盲”。
整個世界，都在那一刻變成了紅色。
血的紅色。
人類的血的紅色。
身側忽然又起了一陣瘋狂的暴風，即使是站在她麵前的那些士兵，再怎麼使出千斤墜也依然被吹得往後翻騰起來，再夾雜著地上的積雪，又是一輪暴風雪的氣候開始肆虐席卷。
無瑕不知道端木禪和謝衍隻能被逼著退兵，無瑕不知道這陣暴風是拜了無央、義空、義名三人合力，旨在一定讓他們全部知難而退。
她所知道的是，她麵前一片慘白的世界裏，忽然增添了一筆鮮豔濃重的血紅。
顫抖著手將雪八的脖頸抱住，無瑕的手撫上他還在吐血的嘴角，用自己的袖子去擦拭他的嘴角，呆呆地道：“雪哥哥……那柄劍，不是我的，不是我的……”
雪八感到自己的意識漸漸有些渙散，嘴角微微揚了一揚，壓抑著身上的劇痛，輕輕吐出了有些斷斷續續的詞句：“少主，叫屬下……守護姑娘……”
無瑕點頭，連連點頭，點得越來越重。“我知道，我知道雪哥哥是為了保護我，花壞壞也還記著我……我知道，我都知道！”她一邊點頭一邊笑著，眼淚卻大滴大滴地掉了下來，打在了雪八的臉上，卻將一抹血跡暈開。
她的那三個字，雪八也知道，那是對自己所有付出的肯定。他漸漸閉上了眼，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氣，歪倒在了無瑕有些冰涼的懷抱之中。
“雪哥哥，你在這裏睡著的話，會傷風的。”無瑕喃喃著，易容法術在不自覺間解開，絕色的容顏上掛著兩行清淚，碧色的雙瞳裏卻依然源源不斷地淌下晶瑩的水滴來。
無央和無涯不知什麼時候已經來到了她的身邊。“無瑕，你看，這就是脆弱的人類。”無央淡淡地道，將手放在她的肩膀上，“正如我知道……你喜愛著花季桓。然而，你們要麵對的不僅是人妖殊途的天譴；他作為人類，也是這般脆弱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