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到冥界,還沒進鬼神淵,奈何橋那裏,孟戈急匆匆跑來:
“少莊主,不好了,小離被天界來人帶走了。留留哥哥也被打傷一並帶走了。”孟戈想起先前的遭遇,嚶嚶哭了起來。
聽到此話,孟真立即折轉身,往天界而去。
一路上,孟真心中惶急又糾結。沉離的身世終究還是瞞不住了,如今天帝發現沉離的存在,必定要將他帶走。
可……這十四年間,他與沉離情同父子,帶他到處遊曆,一點點看著沉離長大,就像看見了曾經的自己。那時在從極之淵第一次看見剛出生的沉離,除去千語這一層的關係,他就存了想好好養育這個孩子的打算。
一個孩子的成長,離不開長輩親人的教導。
他自己幼年無父母長輩教養,性格偏激怯弱,最終闖下滔天之禍,末路窮途。而這些年,沉離的性情開朗,從不偏執,遭逢變故也依然能坦然麵對。
沉離的少年與他的少年全然不同。
就像是一個人這一生的缺憾最終由另一種形式得到了圓滿。
誠然,天帝是沉離的祖父,可如若沉離不願留在天宮生活,他總能把沉離帶出來的。
天宮一如往昔,隻是在孟真剛踏上雲橋的時候,周圍結界瞬間收攏,磅礴靈力若山嶽江河威壓而來。
孟真毫不在意,拎著碎魂劍直奔淩霄殿。
此時大殿裏已經站滿了烏泱泱一群人,在看見孟真的那一刻,神色各異。大殿中氣氛一時詭異的安靜。
眾人皆盯著他手中的碎魂劍,緊張的氣氛蓄勢待發。
孟真低眉斂目,跪在大殿中央,上承碎魂劍,聲音平靜:“我願將碎魂劍交由天界處置,隻是我有一個條件。我想看看我的徒兒沉離,還望天君應允。”
“魔族妖孽!沉離乃本君的孫兒,何時成了你的徒兒!”天宮正殿高處的鑾座上,天君聲音威嚴而憤怒。
孟真忽然站了起來,眼睛直直盯著天帝,聲音堅定:“倘若天君不顧沉離意願將他強留在天界,那麼有我在一日,我絕不會善罷甘休。”
“放肆!”
“天君心裏當真不明白,龍煜殿下何曾期待這個孩子的出生?沉離不幸,有這樣怨憎相殘的爹娘,如今,他若不願留下,就算是天君,也不能強迫於他。”
天帝忽然站起身,盯著孟真,沉聲問:
“本君問你,你將這孩子帶在身邊,可因為你是千氏一族的人?”
天君此話一出,大殿中眾仙君嘩然,議論紛紛。
千氏一族,頻出罪大惡極之人,最近的便是妖女千語,意圖迷惑龍煜殿下,心狠手辣,連自己的親妹妹都不放過。
但最有名的是那個千雲,不僅叛出西海,更是勾結魔族,禍亂三界。三千年前那一戰,仍讓人心有餘悸。
千氏一族,祖上曾歸隱澤水之西,不想數年後,卻是這番情形,著實讓人唏噓。
孟真無視周圍人異樣探尋的目光,仍是平靜道:“我若說是,天君可否讓我見沉離一麵。”
“禍胎逆子!人人得而誅之!拿下!”天帝大手一揮,正殿忽然多出許多銀甲將士,手持矛戟,齊齊圍住孟真。
“天君且慢!”
忽然人群裏急急走出來一人,他沒去看天帝,直接來到孟真麵前,語氣難以置信,他顫聲問:“你是……雲弟?”
孟真看著麵前的千琦玉,三千年光陰過去,昔日記憶裏那個有些跋扈有些驕傲的少年,如今沉穩內斂,形態舉止俱是古老的貴族之氣。
“澤西王,慎言。”孟真客氣疏離。
“你就是雲弟。”千琦玉情緒激動,上前來拉孟真的手。
孟真退後一步,與他隔開了距離。
正在這時,天君眉頭深皺,語氣不愉,“澤西王莫不是忘了西海百姓一夕慘遭屠戮的情形嗎?如此禍胎逆子,你卻在這裏認親,愚不可及!”
千琦玉還待再說,忽然眼前場景變換,原本的天宮正殿仿佛變作一座牢籠,先前天帝和各路仙君皆不見蹤影,隻餘孟真一人在原地。
孟真握住碎魂劍,剛動一步,四周忽然有熊熊烈火撲麵而來,烈火之外是龐大的靈力威壓。天極怒火可震懾神魂,孟真退了一步,瞬間萬千靈力襲來,仿佛在烈火之外形成一道無可逾越的屏障。
孟真皺了皺眉,他的大部分靈力皆用來封印碎魂劍。如今若是破開這道屏障,那麼就得解了碎魂劍的封印。然碎魂劍戾氣橫生,一旦解開,黑霧纏繞,用不了多久,天宮將如招搖山一般,怨靈盤踞。
如此一想,他彙聚剩下的靈力於掌心,瞬間抽出了朝暮聞笛。白骨長笛此刻腥紅灼豔,除了笛上紅花,整個骨笛通體殷紅。
有血液在骨笛中流動,孟真手上肌膚近乎透明,渾身沁涼,冷入骨髓。當初他隻剩下身上一具白骨,是這段佛骨生花,並給予他新生的血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