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1 / 2)

我叫陳靜,一個普通的名字,一個普通的人。我在青島經營著一家大不小畫廊,離棧橋不遠,開門就能吹到海風,聽到海浪拍打海岸的聲音。

畫廊裏有我自己的作品,也有我收藏的畫作,我原以為我可以永遠沉靜的生活下去,就像我的名字一樣。

那天,是我在畢業之後第一次見到那個人,和許多年以前一樣,帶著一點點栗色的頭發剪得幹淨利落,修長的身形在地上拉出長長的影子,深邃立體的五官精致的像教堂上天使的壁畫,那個失掉一條肋骨的亞當。

“好久不見。”他說,眉宇間仿佛散落了一地的陽光。

“好久不見。”我想我那時候已經緊張的連聲音都不對了,對了自己向來都是這麼懦弱,就算是打起勇氣也帶了幾分特意的尖銳,就像很久之前蹲在一般收拾畫材的時候。

“這幅畫,多少錢?”

我順著他指的看過去

“不好意思,非賣品,這隻是拿來展示的。”我努力把那種名為緊張的情緒壓下去,換一副嚴肅的模樣,但是我覺得我現在在他的眼裏肯定就像是一個小醜,帶著可笑的麵具,做了愚蠢的事情。

算了蠢就蠢好了,反正自己都蠢了那麼多年了,也不在乎那麼一會兒了。

“哦,這樣啊,那是不是方便帶我去看看作者。”

“不方便!”意識到自己有些急切,順手攏了攏頭發,我感覺到自己的手指都在微微的顫抖,通過發絲傳達給我一個嘲諷“我不知道他在那裏。”

“陳靜”低沉沙啞的聲音,我有多久沒聽到這個聲音叫我的名字了。

“別叫我,門在那邊,這裏不歡迎你。”

為什麼要回來,既然走了就不要再回來!已經過了那麼多年有再深的感情也該淡了,有再大的隱情也不要再說了,聽得人都不在了,還有什麼可說的。

我看著他慢慢變得灰敗的神色,我意識到我可能有些傷人,但是那又如何,他和那個人之間,我沒得選。

回到家李嫂剛從畫室出來,向我點了點頭算是打招呼。

“他今天怎麼樣。”我指了指畫室,輕聲問到。

“和以前一樣,一直在裏麵畫畫,聽話的很。”李嫂指了指畫室,帶著幾分和善的笑意,李嫂是我家的保姆。

我笑著點了點頭,讓李嫂先去忙。

進了畫室,裏麵坐著一個年輕人,從後麵看隻看得到半長的頭發。畫室裏東西雖然多,卻並不雜亂,而且收拾的井井有條,他有潔癖,受不了髒亂。

我從後麵環住他的脖子,淡淡的清香一縷縷的往鼻子裏麵鑽,讓人心頭都有些發癢。

“回來了”發音還有些模糊,但是聲線卻清朗的很,他以前聲音很好聽的。

“嗯。”我把頭埋在他的脖子裏蹭了幾下,我很喜歡這樣,他也很縱著我。

突然,他歎了口氣,有些無奈,他伸手把畫揭下來,那一瞬間我看到了一個素描的頭像,幹淨利落的短發,精致而立體的五官,就連那眼角眉梢那一點點的隨意都畫的栩栩如生。這不能說是畫壞了甚至應該說,畫的很好非常好隻是,畫的卻不是對麵放著的石膏頭像。

這幾年來,他已經很少畫素描頭像了

“李嫂的飯好了,我們去吃飯吧”

“好”他轉過來,細碎的劉海有些長了,遮住了眼睛,我伸手撩開,琉璃灰的眸色總顯得人有些淡泊,黛色的眉有些遠遠的,有人說眉淡而遠是有福氣的。

我看著他,我的丈夫,我的同門,從我第一眼看到他的時候,便覺得那人像極了水墨畫中那淡淡的一暈,雖不如何搶眼卻清雅的讓人心折。

在這個近乎是浮華喧囂的時代,那裏才能養的出這般人物。那次是我第一次為自己選了國畫而不是油畫而開心。

他笑,我也跟著笑。

吃過了飯,他沒有回畫室,而是坐在一邊陪我,他很好,對我很好,隻是他不愛我

我和顧留白是不在一起睡的,說到底我同他隻是一對有名無實的夫妻,但是這樣我已經很滿足了,我可以每天看到他照顧他,我還有什麼可求得。我不敢奢望他可以忘記那個人,隻要他還在就好了。

“你在想什麼?”

他坐在我對麵,醫生說他現在還很不穩定,隨時有可能再回到以前那種自閉的狀態。

“我們出國去玩吧,我們去日本,去名古屋好不好。”

他看著我,良久突然笑了“好。”

他現在根本就不是顧留白,他隻是一個很像顧留白的人,就像他再也沒辦法畫工筆,再也沒辦法在自己的世界揮毫潑墨,他的心病了,而我不是他的良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