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神秘的桃塢館(1 / 2)

關於桃塢館的幾段碎片傳說

在年幼的龍川眼裏,對麵的這一戶宅院始終是座神秘的存在。

一出門便能看見高高聳起的青灰色圍牆,從巷口一直延伸至巷尾。高聳的灰牆遮住了大半的光線,令原本就窄長的深巷幾乎終日不見天日的陰暗著。

青灰色的高牆像一麵吸光的大網,將這條深長的巷子整個籠罩了起來。從明媚的桃花塢大街拐進巷口的時候,原本明媚的日光帶著溫度一起忽然在身後收斂了,眼前是幽暗深長的不見盡頭的一條巷。

龍川時常站在自家門口,望著麵前的這道高高的灰牆,望著牆頭一年比一年瘋長的雜草,猜想著高牆之內到底荒蕪成了什麼樣子,到底是什麼人長年幽居在這座深宅之中?她到底藏了什麼身世?

不知道為什麼,他總是感到,這一麵高高的荒蕪的灰牆後麵仿佛有著另一個世界,是與他生活的現實截然不同的地方。

那時的龍川常常這樣想,那是一片他怎樣也到達不了的地方,可是他卻莫名的被這一麵高聳的牆和那一扇永遠緊閉的門吸引。

那吸引並不是單純的對於一個全然陌生之地的好奇而已,而是一種莫名的熟悉感,彷佛他曾經去過,熟識高牆深宅中的一切,是一種懷戀之情。

他甚至在童年的記憶裏找到過關於桃塢館內夢的片段。

在夢中,他墜入無邊的黑暗之後,隨著麵前的濃霧一路向前,撥開一層層濃霧,推開斑斑脫落的絳紅色老木門,銅製的門環輕聲作響,走過殘缺一角的影背牆,繞過假山石,來到濃霧彌漫的院子

在團團濃霧的深處望見一樹盛開的玉蘭花,映在粗糙冰冷的灰牆上,然後夢就醒了。

在印象中,外婆是唯一能走進這座宅院的人。據說在她年輕時曾經是這一戶的傭人,受過女主人的不少恩惠,即便是後來嫁了人搬出了桃塢館仍舊時常走動,從未斷了來往。後來因為機緣巧合買了深巷中的一戶小院子,又搬回了桃花塢大街,與桃塢館比鄰而居。

聽說在龍川出生之前,外婆還時常出入桃塢館幫著做些打掃的雜事。倒不是家裏缺錢,隻是一種習慣,外婆說自己照顧了那戶女主人快一輩子了,照顧她已經成了一種習慣性的牽掛,再說女主人是極不喜歡生人打擾的。

後來因為年歲實在太大,腿腳又不方便,還要看顧年幼的龍川,也就不常去了。

外婆年歲漸長,很多事情自己不便親力親為了。後來家裏也請了幫傭,主要是來照顧龍川。從鄉下請來的女人,外婆從頭到腳的端詳,問清了家世背景,檢查過手指和頭發才能來幫傭。

他們家前後換過無數任幫傭,換到本分可靠又做過多年幫傭的吳嬸,外婆才肯讓她跟著自己偶爾進去桃塢館。

每次吳嬸都是怯怯的,小心謹慎的跟在外婆身後,僅在裏麵逗留很短的時間,出來時懷抱著些需要換洗的睡衣床單之類的,跟在外婆身後走回來。

即便是現在,吳嬸已經彷佛家庭成員般的親近了,連自家鑰匙她都備有一把,外婆仍然從未讓她一個人出入過桃塢館。這也讓這座藏在深巷的宅院在龍川心裏更加神秘了。

吳嬸坐在竹板凳上用手小心翼翼的搓洗著桃塢館帶出來的衣裳,龍川湊過去問:“吳嬸裏麵到底是個什麼樣子?可看見什麼人沒有?”

吳嬸便含糊的說,“小孩子打聽那麼多做什麼?”

龍川知道桃塢館中的事外婆是不許吳嬸多嘴的。

衣服洗好了,吳嬸將它掛在院中的衣杆上,將洗衣水倒進圍牆邊的草叢裏,便起身去廚房準備晚飯了。留龍川一人在院中,頭揚得高高的,呆看著那件掛在青白日光裏的衣裳。

那是一件龍川從未見過的奇怪卻十分精美的衣裳。

這個年代,年輕人都穿起的確良襯衫的時候,小城裏的老人還保持著穿著舊式布衫的習慣。桃花塢女主人的這件衫子樣式和外婆吳嬸穿的布衫有點像,卻比她們穿的長度要長了不少,像一件連衣裙,又沒有那麼飄逸的裙擺,隻是簡單修長的兩片布料而已。

乍一看以為是普通的舊布衫的加長版,仔細再一瞧卻沒那麼簡單,不僅腰身處有優美的曲線,袖口,領口,裙邊都縫了小小的滾邊,盤扣的複雜精細,小立領的做工精致程度都不是一般市麵店鋪出售的衣服可以比的。

等到龍川再長大一點才知道,那種長長的布衫,叫做旗袍,早已經退出現如今歐化嚴重的女裝陣營,已經很少有女人穿了。和那個逝去的時代一樣,早已被人們遺忘了。

可是桃塢館的女主人仍然穿著這些舊式的衣裳,隻穿這些,吳嬸拿回來洗的都是類似於這件的旗袍的衣服。他仰望著半空中掛的這些帶著灰塵味的不屬於這個時代的精美的衣裳,想象著在那座幽深的老宅中穿著這些舊式旗袍的女主人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