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巧不巧溫卓然正在鋪中核對賬目,那掌櫃從前廳取了信來直接交給了他。溫卓然聽聞是薑家三少爺派人送來了,挑挑眉,好奇這“改邪歸正”的公子哥又有什麼事有求於他,當即放下手裏的賬目取過信來,打開略略掃了一眼後讓掌櫃將那送信的小廝叫了進來。
小廝先行了禮,方才將臨走前薑景交待給他的事一一對溫卓然說了。
溫卓然聽後,未加猶豫便應了下來,又叮囑了一兩句,才讓那小廝回去回話了。
薑沅自是不知這其中發生的事。第二日她照舊去書堂上學,這一日晏綃倒是沒怎麼難為她,倒是沈天靜看她的眼神怪怪的。
中午在學堂用過膳,下午回去,那管事婆子竟等在秋月閣門口,麵色不虞,很是躊躇。
薑沅一來,那張婆子便迎上去,恭恭敬敬地請了安,一口一個四姑娘,尊敬得很,與昨日書煙所轉述的態度截然不同。
薑沅隻淡淡瞥了她一眼,不冷不熱地讓琉璃將她請進了院中。張婆子很是拘謹,一點也不比昨天的囂張跋扈。
薑沅對書煙道:“去沏一盞茶來。”
書煙略有些不情不願,但到底是薑沅的命令,還是去了。從左次間出來時手裏端著一食案,上麵放著一紫砂壺、兩個紫砂雲紋茶盞,還有一繪九龍戲珠描金攢盒。書煙將上了茶,放張婆子那盞時手有些重了,磕出些聲響來。
薑沅見之微微蹙了下眉頭。
張婆子兢兢戰戰:“我怎好喝書煙姑娘為我沏的茶,真是折煞了老奴。”
書煙說道:“嬤嬤怎會怕這個,昨兒不還嫌我事兒多得厲害嗎?今兒怎的想變了個人一樣。”
琉璃在一旁附和:“怕是這位嬤嬤太忙,畢竟闔院這麼些個人要她打理,所以一時間忘了昨兒的事也不是不可能。”
書煙笑吟吟打趣道:“那嬤嬤現在可是想起來了?”
張婆子被書煙和琉璃這一唱一和臊的麵紅耳赤,初秋的傍晚也是亮起來,她卻硬是出了一頭冷汗,拿著絹子邊拭去邊尷尬地笑道:“姑娘們莫再要笑話老奴了,老奴我我忒不知個好歹,人一多就昏了頭,竟是一時怠慢了諸位姑娘去,還望見諒才是。”
書煙還想說些什麼,但是薑沅卻是輕輕地掃了她一眼,暗含告誡,書煙不敢再造次,方得閉了嘴。
薑沅這時才開口:“嬤嬤專程來這兒所為何事?”
張婆子見薑沅開門見山地直接問她,也不寒喧什麼了,說道:“昨兒是我這惡奴太不厚道,拿了錢就不認人,才使得姑娘受了恁大的委屈。這都是我的過錯,自是不敢否認。還請姑娘責罰於我,俱是不敢多喊一個冤字。可我那次子卻是無辜的,姑娘行行好,大發慈悲,可否能將我那次兒放出來?”
原來這張婆子的二兒子與那常三一樣有嗜賭的惡習,但是因著他有個在官家做管事婆子的娘,賭場賒他些小賬倒也無妨。可昨日好端端的,那正在家蒙頭大睡的男子被賭場的人砸門帶走,要他立即支付賒下的賬銀和利息,否則即刻將他送到官府。那婆子的二兒子一時懵了,細問之下才知道原是他親娘得罪了一位姓薑的貴人。
薑沅聽著張婆子將事情前因後果磕磕絆絆地道來,無奈得很。這事辦的很有她阿兄薑景的作風。
張婆子卻已是泣不成聲:“老奴這個見錢眼開的賤性合該遭此一禍,可我那次兒才初初及冠還尚未娶親,不該受我牽連於此。”
張婆子這一番哭辭說得人肝腸寸斷,就連早先還橫豎看她不順眼的書煙琉璃都被她哄騙了去,不免有些可憐她。畢竟天大地大,父母心最大。
薑沅卻是沒有幾分動容。她冷靜地看著張婆子將這一出戲做足了,方才說道:“那你怕是求錯了人,這事與我並無多大關係。你若真有心悔改,不如做好了自己的分內事,再拿你的例銀替你那次兒把窟窿堵上,如此旁人也挑不出你的錯來,自然也沒人再去找你們麻煩。”
這話說得合情合理,卻和她預想中的不一樣。張婆子語噎,好不容易醞釀好的情緒就被薑沅這四兩撥千斤的三言兩語破了功。一時不知該哭還是該說些什麼,很是尷尬地僵硬在原地。
書煙琉璃險些就被這張婆子忽悠得要為她開口求情,多虧薑沅這幾句在理的話,讓她們平靜下來,當下回過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