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花兒的戰爭 引子:妖孽(1 / 2)

第一卷 花兒的戰爭 引子:妖孽

引子:妖孽

帶著淒慘色彩的霞光穿越窗欞,映亮陳舊的白木桌凳。風吹動褪色的帷幔,房頂蛛網瑟瑟亂顫。紫珠半蹲半跪在白木床前,冷汗紛紛滾落,裙子掃過地上積塵。日上殘破簾鉤,照著她的臉,失血、慘白。心深處,黯黯日月無際。

剝離般的腹痛撕扯著她,緊緊抓著被子,蔥管般的指甲因過於用力而斷裂。

她透過淚霧看到牆上灰拓拓的水印子,一隻蟑螂伸著長臂。屋外空地上半人多深的蒿草,無人打理的樹木,共同勾勒出淒涼、頹敗。

宮娥餘紅蓮麵如滿月目蘊秋水,一身雪緞(1)宮裝,頭上雙鬟,在門口走來走去,將手中錦帕胡亂絞著。她無奈、惶急、焦灼:“紫珠妹妹你可要快些啊,要不然我都幫不到你了……”

風颯颯,窗帷蕩起荒蠻、巨大的陰影,仿佛要覆蓋今生、來世。

忽聽一聲慘叫,伴著一聲響亮的嬰啼。餘紅蓮急忙進屋,顧不得閉目躺著形同死屍的紫珠,彎腰掀開牆邊木桶,動作麻利地將嬰兒洗了、包好。又拿起銅剪剪了臍帶,用線結了。回頭見紫珠嘴唇蠕動著,濡濕的頭發貼於蒼白麵頰。

一個黃衣宮娥趾高氣揚地走來,挑著黛眉,眸光冷寒猶如冰山:“處置妖孽,不得有誤!”

“是!決不遲誤。”餘紅蓮合手站立,恭送黃衣宮娥迎著血色霞光離開。

燕子在浩渺天際飛掠。霞色輕淡浮雲集,天光漸漸暗下來。

紫珠麵如白紙,發出悠長啜泣,緩緩睜開眼睛:“孩子……我的孩子……”

餘紅蓮忙抱起嬰兒給她看,聲音嘶啞:

“妹妹,這女娃好漂亮呢!隻是……”她目光暗淡,神情遲疑、悲憫:“厲王已經下旨……”

紫珠哆嗦著取了頸間淡紫色獸紋陶貝吊墜,掛進女嬰脖子,粗重喘息著,打開枕邊包袱,抓了一把錦釵銀環、瑪瑙珠翠首飾,艱難起身,塞給餘紅蓮:

“紅蓮姐姐,你要救救這可憐的孩子啊!她不是妖孽,她真的不是妖孽啊……”她是妙齡女子,也喜香濃金猊,日暖高照,抱被慵起;也喜笑對菱花銅鏡,默默理完雲鬢貼就花黃,將一腔心事悄悄地描畫、盤結、收藏。可這世界,終不過是富人的堆金砌玉、花天酒地、欲望權勢;窮人的衣食無著、冷落清寂、低眉斂眼、愁苦無際。

蒼茫暮色緩緩從窗口傾瀉,餘紅蓮情緒鬱塞地淚別紫珠,抱著嬰兒繞過一道道宮牆和芳徑,綠樹鮮花進入眼目盡是蕭索。北出宮門進入林子,聞得林鳥驚飛,猿猴哀啼,她倏覺冷寒。一手抱著嬰兒一手撥著林枝,顧不得荊棘刺膚蠓蟲撲麵,走得氣喘籲籲汗水淋漓。

聽聞水聲潺潺她方自轉喜,卻突然僵在那裏。脊背被青銅劍頂住,冷冽寒意漫向四肢百骸。陰測測的男人聲音如同墳墓裏的幽魂:“你是誰?鬼鬼祟祟意欲何為?”

林間鵓鴣鳴怒,綠楊風疾。宮廷修煉的定力使她處變不驚,強自鎮定:

“我鬼鬼祟祟?你襲擊弱女子於夜晚林中,可算得光明磊落?”

劍尖飛一般移向她左肩,一個身著白衣、白巾蒙麵者轉到她麵前,露出的眼睛像綠瑩瑩的鬼火。彼此對視,打量一遍,白衣人目凝狐疑:“你從宮裏來?”

紅蓮不答,耳旁貓頭鷹哇嗚一聲叫得瘮人,她肩膀縮了縮。

白衣人綠幽幽的目光激射著宮娥:“你抱著嬰兒慌慌張張作甚?”

紅蓮睫毛紛亂地眨動,依舊不答。

“告訴我實話饒你不死!否則,哼哼……”他的一聲冷笑如陰風繚繞,令人毛骨悚然。林中冷風嗖嗖生寒,月色透過樹縫,斑駁光輝照亮地上草如綠毯,一些小花點綴其間。

她聽他聲音不像本地人,看他衣著打扮,不由大駭,脫口道:“你,犬戎(2)白狼(3)!”

“哼哼……”白衣人冷笑處手臂一動,紅蓮隻覺肩頭猛一冷痛,不由蹙眉哀呼。

白衣人聲音滄桑、冷硬:“你竟敢蔑視我獫狁民族,真是該死!”

餘紅蓮明白獫狁是以白狼為圖騰的遊獵民族,被外族稱為犬戎,乃有蔑視之意。嬰兒在胸前蠕動,觸發心底柔軟。她暗轉雙眸,俯身作揖:

“英雄,請恕小女子口不擇言之罪。如今小女子有事在身,請英雄放過我吧!”

那白狼聽到英雄二字果然高興,蒼冷眸色變暖:“放過你不難,須得回答我的提問!”

“請英雄明示,小女子言無不盡。”餘紅蓮直視他蒙麵白巾下露出的陰沉雙目。

白狼一聳鼻子,目中綠光閃亮:“你一宮娥,抱著孩子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