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嘉靖三十五年,普天下最負盛名的青樓莫過於南京秦淮河畔的巫山樓,最負盛名的名妓莫過於巫山樓的花魁“虞小宛”。
這天是五月初五端午節,巫山樓前冠蓋雲集,大明朝東南直隸最富權勢的官員和最富財勢的商人聚集在這裏,他們準備迎接一個權傾大明朝的人物。
傍晚時分,華燈初上,秦淮河上的燈火照出喧天的氣焰,輝映著岸上的紙醉金迷。
三個身著飛魚服的騎士飛馳而至,隨著他們的馬匹揚蹄嘶鳴,在場的官員和商人紛紛拜倒在地,高呼:“萬歲!”
嚴世蕃策著馬姍姍而來,他是內閣首輔嚴嵩之子,半個大明朝都在他們嚴家的掌控之中。
嚴世藩這一行隻有四個人,但他的排場是誰都學不來的,因為為首的這三個騎士是錦衣衛。
按照大明律例,錦衣衛是皇帝親衛,直接向皇帝負責,但嚴世蕃能把錦衣衛當成自己的侍衛。
一個年輕的官員偷偷抬頭看了一眼高踞馬上的錦衣衛,他看見飛魚服上吊著的腰牌,上麵寫著“北鎮撫司”,官員當即嚇得渾身篩糠,忙把頭埋到地上去。
錦衣衛可以不經過任何法律和程序逮捕任何人,包括皇親國戚,並進行不公開的審訊,許多官員和商人就是在看見“北鎮撫司”的牌子後,就此消失在人間。
嚴世蕃沒有管這跪了一地的“奴才”,他拍拍屁股,走進巫山樓的大門。
虞小宛成為巫山樓的花魁已經有兩年,兩年來她的美貌和才情折服了天南地北數不清的仕宦才子,但還沒有一個人物能夠踏入虞小宛的閨房。
所謂奇貨可居,大明官場這些日子來議論的一個話題就是誰能踏入虞小宛的閨房,最終大夥公推嚴世蕃。
嚴世蕃沒有辜負眾望,他以行公差之名下江南,直奔巫山樓而來。
而虞小宛也沒有辜負嚴世蕃的期望,巫山樓已經排布得如同皇宮一般,樓裏正中的一道長梯鋪了金蓋了銀,正等著迎接嚴世蕃。
看著這道登雲梯,嚴世蕃哼了一聲,心中想著:“能把自己賣給天底下第三號人物,也是不枉。”
此時,虞小宛站在高樓上,掩映在如雲的薄紗之後,嚴世蕃閱盡天下美女,看見虞小宛仍不免心下一顫,歎一聲:“名不虛傳。”
嚴世蕃抬起鹿皮靴,就要踏上那登雲梯,卻聽得憑空傳來一個聲音:“慢。”
嚴世蕃頓了頓,這是一個男性的聲音。
那男子說道:“久聞東樓公子才情蓋世,今夜行這風雅之事,何不賜下對子一二,以助雅興?”
嚴世蕃號東樓公子。他無奈地停下腳步,居然有人敢和我嚴世蕃爭風吃醋?這倒讓他有些好奇。
青樓素來有規矩,客人們可以吟詩作對,以決出勝負,勝者才能登上花魁閨房。
那男子說道:“此地有佳風佳月,更兼有佳人佳事,添千秋佳話。”
嚴世蕃不假思索就答道:“世間多癡男癡女,況複多癡情癡意,是幾輩癡人。”
那男子又說道:“念念不離心,要念而無念,無念而念,始算得打成一片。”
這個對子有點意思。
嚴世蕃思索片刻,說道:“佛佛原同道,知佛亦非佛,非佛亦佛,即此是坐斷十方。”
那男子說道:“公子名不虛傳,還有一對。”
對決一般以三個對子為勝負,嚴世蕃感到此人不尋常,不免集中了精神。
那男子說話了,道:“大千世界,彌勒笑來閑放眼。”
嚴世蕃愣住了,這個對子看似簡單,但其實極其難對。任他寫得出普天下最好的青詞,空有才冠當世之名,卻也想不出頭緒。
沉默。
嚴世蕃開口了,說道:“現身吧。”
這是嚴世蕃認輸了。
一個瘦小的身影從登雲梯的後麵轉了出來,看見這對手,嚴世蕃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