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故事很多的北京城,在故事的起頭,在盛夏的傍晚,在西城海澱交界的街角。
陳塵寧決定出攤兒,和飯館談了6000塊一個月的租金,就著飯館門口的雨篷,借道飯館廚房的排風,支出一個燒烤攤,無明火,無牌照,無夢想。
按照中財保險係本碩,一線保險集團混跡5年,30出頭正當年華,本該坐標金融街或者國貿建國門,何至於如此往返在鍋灶台間討生活,賣啤酒烤肉串烤萬物烤人生。是值夏夜,炊煙穿過光影旖旎,美味流淌風生水起;美人與美味,雨篷沿下這方寸之地潮起潮落,此消彼長。
聞著烤肉香味打尖嚐鮮的食客還不算少,攤邊僅有的兩張桌子八張塑料腳凳全部坐滿,陳塵寧的手邊忙碌起來,一邊聽著微信掃碼收款的叮咚提示,一邊鹽糖辣椒孜然列隊灑向鐵板火麵,油脂茲拉作響。陳塵寧忙中偷閑,抿了一口手邊的啤酒,清爽順著鼻腔衝到腦門,論做飯我真是天才。
這油鹽醬醋的守著電爐,即便有風扇也是一身一臉汗水,陳塵寧索性脫光上衣,頭上係個白毛巾擋住流進眼睛裏的汗水,怎麼擋也擋不住啊,眼睛一直晶瑩模糊,有水啊,哪兒來的,啊淚水啊。生活落魄,世間難混,這燒烤攤,這廂烤肉,那廂拷過往;一個月前,收到一封公司HR的郵件,隨後一小時交回電腦,公司撤銷了陳塵寧所有的用戶名密碼,收走工卡,走你。
泥馬!猝死式解雇。
拎著包來到地下車庫,陳塵寧的心情也並沒有那麼糟,本來公司的職位來的容易,行業內機構眾多,想休息就休息一陣,不想休息就再找一家。陳塵寧手機打給屎哥。
“幹嘛呢?”
“搬磚。”屎哥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屎。
“你雞母雞,我被裁了。”
“你丫還能被裁。”屎哥聽起來很不屑,“回家找你爸告狀去。”
“問題是沒道理啊,我沒犯事啊。”
“他們怎麼跟你說的,你沒找黃姐問問。”
“今天沒機會啊,通知完一小時我就滾到這來了,老黃說明天找我談。”
“行,那你先來請我吃午飯吧。”
“你丫有沒有良心,老子被裁了你還讓我請。”
“你是我的哥,我的礦。”
“滾!”
陳塵寧和屎哥相對而坐在窗邊的座位,屎哥不客氣的找了金融街的上海菜館,照例按照菜譜炒一本的氣勢點菜。
“哥哥,我失業了,沒錢了。”陳塵寧說。
“沒事,你可以掃那二維碼,你有你的信用卡。”屎哥說,“你跟黃姐5年,這點事兒她都不幫你兜著。”
“所以有點蹊蹺,賠案金額也不大,通融賠付也走完流程了。”陳塵寧心情並未受太大影響,胃口也是,上海菜膩了點,濃油赤醬。
“回頭好好聊聊,你特麼跟個侍衛一樣,5年也幫老黃扛了不少雷,而且你家老爺子的地位在那,誰敢虐你。”
“吃飯吃飯,回頭問清楚再說,”陳塵寧,“哥哥我有那麼多個香奈兒,守不過來。”
屎哥翻了個白眼,“炫耀。”
放在桌子上的手機震,是黃姐,陳塵寧一邊吃飯一邊接起來,“你不是說明天找我談麼,你說什麼!”陳塵寧全然忘了筷子夾的菜,抓起包就衝出了飯館。
“哎這是什麼情況,你不結賬啊。”屎哥的聲音被陳塵寧拋在身後。
陳塵寧飛車趕到,金融街地標的樓下,正午的日頭下,地上的一灘血跡紅黑刺眼,屍體已經被抬走,被砸壞的花壇護欄和出庫入口雨篷。這跳下來,爸,多疼啊。
陳塵寧轉身吐了。
黃姐出現在他身後,攙住他的手臂。“走,我先送你回家。”
回到這燒烤攤邊,陳塵寧咽下心情,日子每天還是要過下去,用白毛巾吸走臉上的汗水淚水,“得嘞,您來點什麼?加不加辣?”
一罐冰啤酒遞到陳塵寧眼前,一個女聲說,“塵寧,來一個?”
嘿,芭比。陳塵寧笑了。
“今天怎麼樣?你這個造型像日本浪人。”芭比說著卷起袖子,把頭發全部挽上去,接過陳塵寧手邊的活計。
陳塵寧稍得休息,摘下頭上圍的毛巾擦擦臉,冰啤酒確實帶勁兒。“你今天不去唱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