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姥姥(一)(1 / 2)

我年幼的時候,曾經在中國偏西南的小村子裏住過幾年。

那個時候,我爹我媽都不在我身邊。我隻跟一個上了年紀的老太太住在一起。我媽讓我喊她“姥姥”。

奇怪的是。我喊她“姥姥”,我媽也喊她“姥姥”,村子裏的所有人。上至古稀,下至垂髫。都喊她“姥姥”。然而姥姥多大年紀。我也不知道,頭發跟雪一樣白。臉上的皺紋像山溝溝一樣坑坑窪窪,背駝的跟小山包一樣高聳。但她的雙手從來不抖,眼睛依舊十分有神,身子仍然十分矯健,毫不誇張的說,一下午她插秧都還能插三分地。

但姥姥從不插秧。她最常做的事情是坐在院子門口曬太陽。然後。路上那些路過的叔叔伯伯們就相繼跟姥姥打招呼“姥姥,又出來曬太陽的?”“姥姥。您早飯吃了嗎?我家那口子做了點粑粑,等下讓安安去拿。可好吃了”

而姥姥通常都不搭腔,隻是輕微晃晃椅子。表明她知道了,過往的叔叔們也知道姥姥不愛搭理人,問那麼一句好。也就過去了。姥姥躺在躺椅上曬太陽的時候,我一般是在院子裏剝玉米。剝完以後還得用石臼臼碎,要知道,我那個時候還沒有石杵子高,自然也是拿不動那石杵子,姥姥於是就從那放農具的屋子給我翻出一把特別小的錘子,讓我砸玉米,從小到稍微大一點,我大拇指都不知道被錘子砸了多少遍。

我從小就知道,姥姥不是我親姥姥,我正經的姥姥是北方人,我也不知道,我為啥被爹媽送到這裏來,姥姥對我很好,就是感覺沒把我當成小孩子養,我哭鬧啥的根本不管用,任我在地上打滾,姥姥眉頭都不皺的。久而久之,讓我養成良好習慣,不哭也不鬧。

而我爹我媽,通常都是在年後才來看我,就三天。那三天,姥姥總是不見人影,讓我這個小孩招待我爹我媽,然後我媽看不見姥姥就特別傷心,念叨著“她還在埋怨我。”三天的時間,一見我就淌眼淚:“媽媽委屈你了。”我爹就一個勁的勸慰我媽,然後朝我吹胡子瞪眼的,雞蛋裏麵挑骨頭,嫌棄我這不好那不好的。那幾天明明是過年,但我覺得過得可不開心了。後來,也不知道為啥,我爹我媽也漸漸的不來看我了。

所以我就想著,我媽可能跟姥姥有什麼誤會,誤會越來越大,就算我在這裏,她也不想來了。而我剛開始還有點想爹媽,到後來也已經是無所謂了,小孩子,忘性大。

在躺椅上躺煩了,或者是沒有太陽的時候,姥姥經常自己一個人繞著村子散步,我要跟著去,她還不讓我跟,那個村子也就是幾十戶人家,頂了天,二十分鍾的路程,所以我也從來沒有不放心過。隻是苦逼的我,在姥姥曬太陽,亦或散步,我都在臼玉米,小的時候用錘子,現在能拿動石杵子了,就用石杵子。

還好這村子裏我還有兩個好朋友,,一個是村頭吳老四家的小兒子,叫吳二冬,另一個跟我一樣的留守兒童,叫吳謝,跟著他奶奶住。我們從光屁股開始就認識的,小的時候,我除了砸玉米就是天天跟他倆混在一起玩,直到突然有一天,他倆出現了一個共同的特性,早上都會背個包去村東邊大院子裏,說是“上學”。我可羨慕,便也去纏著姥姥說去上學,姥姥也不搭理我,裝作沒聽到。

姥姥對他倆可好,尤其是吳謝,天天搶我東西吃,也不會挨罵,反倒是我搶回來老被姥姥說我小家子氣,我是又撒嬌又打滾又哭鬧,也不見得姥姥幫我。

印象中,他倆每天將近太陽落山才能來找我玩會,確切的說是看我砸玉米,不過每年最熱和最冷的時候,倒是有大把的時光跟我一起玩,說起上學,他倆就拉長了小圓臉跟我說:“安安,莫要去啦,作業多死啦,累的很”我是既好奇又害怕,也就漸漸的不提上學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