辜七雖然心中早有了這樣的猜想,可還是有些回不過神。聖旨宣完眾人皆是起了身,唯獨她遲了片刻,臉上的神情也讓人一時看不透。
老夫人瞧著不對勁,略微有些擔憂的看著辜七,心中騰起不安。
寇德才習慣性的撣了撣袖子,道了喜寒暄:“老夫人,縣主,這可是陛下和太後娘娘的美意。三皇子品貌卓絕,實在是世間罕見人物。”
陛下賜婚,哪還有不好的,老夫人到底是經曆過事兒的人,此時雖說震驚,卻也沒失了分寸,一麵招呼人擺香案供聖旨,一麵也不忘周旋寇德才。寇德才也不多留,不過片刻就領著十數個小太監浩浩湯湯的回宮去了。
老夫人讓辜七自己先回水光榭,而她則領著老大、老二媳婦重新回了安和堂的上房。
三夫人何氏還沒從方才的意外當中緩過來,她神思恍惚的扶著圈椅的扶手往下坐,沒蹭到凳麵兒就讓老夫人大喝了一聲:“老三媳婦!”何氏讓嚇了一跳,“蹭”站了起來,哆嗦著問:“娘?”
“剛才的事還不算完,你自己搬去念慈堂住幾日。”老夫人轉過身盯著她,臉上沒半點暖意。平日頂和氣的人,這會卻說話像斬釘截鐵一般。“幾時想明白了,幾時再搬出來!”
“娘!那是庵堂,您讓媳婦去做什麼!”何氏苦著臉脫口而出,語氣裏還裝著理直氣壯,像是不該她去。
“你還有臉問!”老夫人被她這個蠢婦氣得不輕,先前何氏所說的那話,她訓了也就過了。可剛才忽然下了聖旨,聖旨上頭可寫著“嫻熟大方、溫良敦厚”。聖意如此,誰又敢說辜七不配這八個字。老夫人如何不知先前那些話是何氏滿嘴生事,可聖旨如此,是時候該好好管管何氏的嘴了!
“你在廟裏頭自己好好想!”
再說辜七,她回自己水光榭的時候微微擰著眉頭低眸不語,讓人覺得滿腹心思。
賜婚的聖旨一到,闔府上下便都知道了,水光榭的丫鬟也不例外。若是在別家,這是大喜事,是要爭著說好話討賞錢的。可她們家小姐一貫是主意大過天的,任由誰都拿捏不得她。此時見辜七這般神情,丫鬟們各個小心翼翼,不敢輕易提起這樁事情來。
賜婚的事情,辜七早已經知道,可聖旨真正下來,又是另一番心情了。
上一回賜婚時,她人還在西北地兒,等回京後就在鎮國公府鬧了一通,而後又去宮裏苦求太後將此作廢。皇帝的金口玉言豈能由她不肯就不作數的,到後來太後心軟到底依了她。隻是那代價不小,她也徹底傷了太後娘娘的心。那時,皇帝重新下了一道聖旨,先斥她殿前失儀,再奪她縣主封號,後來便是賜婚作廢。
在旁人眼中,昔日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嬌小姐被從雲端打下了泥潭,成了全京城人熱議的對象。
可那時候這些對於辜七而言都不算什麼,她是求仁得仁。為了不嫁給三皇子,她不惜一切代價來交換。
這等做派就是在此時想來她也要深吸數口氣——當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作死。
辜七伏在臨窗的貴妃榻上發呆,庭院花草已現初秋落敗之象,半空當中雀鳥集結南飛時光靜謐,秋風拂麵。她一時感觸良多,萬分慶幸還有重來一回的機會。
用過晚飯,老夫人那派人來傳,辜七讓挽玉拿幾件首飾帶上。
“小姐是要帶了去給那位秋瀾小姐的?”挽玉一麵將首飾裝入匣子,一麵翹著嘴老不樂意。她今日在老太太那等小姐時,曾與方媽媽閑聊就說到了從江南被帶上來的秋瀾小姐。挽玉口直心快,也想給辜七提提醒,“小姐,老夫人自打見了秋瀾小姐就將她疼得跟什麼似的。可秋家不止她一個女兒,她也不是年歲最大最著急出嫁的那個,怎麼就讓老夫人帶回了京相看人家?”
辜七知道她是打聽到了什麼事兒的,慢悠悠的開口:“說說呢,她是如何辦到的?”
“那方媽媽說,在江南,秋瀾小姐對老夫人的一應事情都很上心,連飲食上的喜好講究都特地同她打聽過。知道老夫人喜歡用素食,第二日就急吼吼的尋來了食譜,很是用心的做了幾道。”
辜七隻手托腮,嘴角含笑的看著挽玉,聽得意猶未盡,竟然還問:“就這些?”
挽玉直道:“怎麼沒有,聽說老夫人喜歡什麼茶她也探聽得一清二楚,又弄什麼佛光茶來,哄得老夫人團團轉。小姐,奴婢原瞧著那位小姐為人敦厚老實,卻不想背地裏心思這樣多。小姐您可別被她那表象給蒙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