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適合上了最後一頁書,又愣了會神後將其放上了書架,抬頭已是深夜,隻聽窗外嗚嗚刮著風,屋裏卻也不如何冷。看了看麵升裏的麵所剩不多,便打算明日便去肅州城中書肆打問行情,“不知能賣多少錢?換了錢就買些麵吧,記得上次叔叔說麵要比大米便宜很多。”周適如是想。
本來這般想法以前的周適是萬萬沒有過的,卻不知為何而今自然生發了,他自己也不曾意識到。於是上床躺下,掖緊了被子就此和衣睡下,隻待天明開了城門好進去換銀子。
夤夜時分,周適被外麵官道上轟轟隆隆的聲音吵醒了,但聞馬蹄聲經久不絕卻無人聲喧鬧,好奇之下便披了罩衣,起身去看個究竟。周適趴到門上,自門縫向外望去,隻見到一隊兵士策馬,自眼前疾馳而過,也不打火把,周適沒有看清形容,隻道是前些日子裏鬧得沸沸揚揚的梁王爺又率軍回來了。於是複又回到屋裏睡下,一夜無話......
待得第二日天將將明了,周適便趕早起來,略作梳洗,取出昨晚吃剩的飯食熱了熱,草草吃過便出了門。周適家裏離肅州西城門不過數裏地,適信步走去,沿路少見行人,官道上未化開的雪上鋪滿了馬蹄印子,昔日整齊清潔的道路顯得雜亂斑駁,加上人行稀少,竟透出了些許淒清冷落之意。
周適想著,這般景象大抵是昨夜兵馬過境踩踏所致,因為先入為主地以為定是梁王爺手下的肅州軍,也就沒有如何在意,繼續向西行去。
到了城門口,隻見門前空空蕩蕩,昔日守在城門外的城衛軍士沒有絲毫蹤跡,城樓前的空地上放滿了半截鬆木軋製的路障,城門關的死死的。周適透過這兩塊木板子似乎都能感到一股子緊張冷厲的氣氛,不由打了個冷顫。
由於前些年周父剛開始做生意,早晨要往城裏去,走的便是這條路,因此周適知道這西城門是卯時二刻便會早早開了的。“此時天已大亮早過了卯時,怎的這門還不開?再有這路障放這裏是什麼道理,以前都是擺兩邊的呀。就算是他梁王爺回了城,這門總要開吧,早知道就不來這麼早,我且靠著這棵樹候一會子,待門開了再進去吧。”
周適靠著樹,麵東坐了下去,一邊念叨著梁王爺的惡行,一邊迎著些微晨曦,眯著眼繼續找感覺。他總覺得什麼東西都像人一樣,是有個性的,照在臉上的這縷光束也不例外。
這調皮的光線在臉上跳躍著,他甚至能感受到它的輕盈歡快。它隻是這樣頑皮地跳著,這早春的寒冽就逐漸消失殆盡,這種暖融融的舒適感覺真是美妙啊......
周適正自顧地體悟著越來越暖的光熱意境,忽覺渾身一陣寒意,適才的舒暢溫暖已不知所蹤,不禁打了個哆嗦。卻聽耳旁傳來一道勁風,隻聽“嗤”一聲,身前半丈前早已被過往行人踏實的地麵上,一支兩翼箭矢早已入地半寸,箭尾還不住的搖晃著。
周適驚了一身冷汗,心道:“這箭要是射到了脖頸上......”正自想著,忽然耳朵火辣辣地疼起來,伸手摸了一下,一看手上沾了好些血,好家夥!左耳朵的小半個耳垂都給射了下來,周適又是憤怒又是驚懼,捂著耳朵朝後看去。
隻見城樓上一個彪形漢子左手執弓,右手裏一支箭杆子已拉上了弦就要射將出來,周適連忙抱著頭藏在了槐樹前頭,左顧右盼見藏嚴實了才敢喘一口氣。樓上那人雖見周適躲到樹後頭不露絲毫,但還是拉滿了弦射了出來。
適隻聽到箭矢射到槐樹上的聲音,和箭尾顫動的“嗡嗡”聲,嚇得雙腿發軟,當下不及細想,便朝著與樓上那人相反的方向倉皇奔去,途中又是一箭,不過已失了準頭。